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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38)

曲一弦心一动,转头看了眼忙着装车清点物资的救援队,问:“那领队是哪位你还记得吗?”

她这问题问得有些奇怪,老板多看了她两眼,转而去看忙碌的救援队:“不在这……出来了出来了,就站门口台阶上那个。”

曲一弦循声望去。

彭深如巡视他的江山领土般,负手立在宾馆的旋转门前。

——

晚上八点。

救援队准时出发。

车队才驶出五道梁的关口不久,天色就慢慢地变了。

风裹挟着碎石粒扑簌着往车窗上敲打,眼看着,是要起一场暴风雨。

五道梁离雪山的距离较远,一路翻山越岭,缓坡急坡,风走沙起。近雪山时,唯一的那条柏油路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风呼啸而过,带着雪粒刮得车头一偏,难以把控方向。

曲一弦是领队的头车,见状,将手台调至车队的队内通话频道:“准备进山了,注意横风。”

大西北的横风有时邪得狠。

那风能从你的车底盘处猛得上掀,像是在车底藏了只巨兽,那巨兽起身顶起车底盘,带的方向不稳,若错失最佳回稳时机,车被掀至路边撞上栏杆损坏点防撞杠都还是小事。最怕是在万丈高的桥面上,横风一掀一拽,车能直接从桥上翻下去,车毁人亡。

曲一弦在南江从未遇到过这么霸道的横风。

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握不住方向盘,还是台风天,从跨海大桥的桥面上经过,那风呼啸着推搡着,把车推得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失了掌控般。

但饶是如此,也不及西北的横风带给她的心里阴影要大。

——

到雪山山口时,已是深夜凌晨。

车道上停了数辆车,横竖排列着将整个车道租得水泄不通。

曲一弦切闪了两下车灯。

停在路中央犹如路障的那辆途乐紧跟着似回应一般,也闪了两下车灯。随即,车门一开,沈青海从车上下来,边搓着手边小跑着,满脸兴奋地跑至曲一弦的车前。

曲一弦开了窗,不知道藏在车里哪个角落的貂蝉,忽的一道白影般从仪表盘上蹿过,扒着车窗,好奇地探出个脑袋。

她啧了声,没得商量地拎着它的后颈往傅寻身上一扔,问:“你这什么情况?”

她停下来,身后所有的越野车都缓缓地亮起双闪,有序地停靠在了车道上。

这一片漆黑的雪山路上,暖白和萤黄色的车灯灯光交织着,映照得整条车道亮如白昼。

沈青海才站了一会,就冻得鼻尖发红,他眼神闪烁,看了眼曲一弦,说:“袁哥让我看见你来就追上来先汇报,我守着出口,没见着有人下来。这一片平矮些的丛林,也有顾队的小队定时巡逻看管,围得跟铁桶似的,绝对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曲一弦面露赞许,对他笑了笑:“那你是想跟着车队上山搜救,还是继续守在山下?”

沈青海犹豫了一瞬,说:“我守着吧,车队有那么多人上山了,我在山下还能给你递递消息。”

曲一弦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

她视线往后一偏,看了眼身后的车队,压低了声,道:“大概一个小时后会有一辆补给车上山,你不用拦着,直接让他来一组营地找我。”

沈青海怔了下,随即用力地点点头。见她交代完了,往后让开几步,目送着曲一弦开车上山。

——

到了分岔路口,按计划,一组二组分开行动。

曲一弦带队往山上走,彭深和顾厌走缓坡去山谷。

所有车辆的手台全部调至车队内的通话频道,每隔三分钟报一次平安。

夜深人静,山道上已积了层薄雪,像雪粒子撒上的冰沙,轮胎碾上去还有些许打滑。

许是长途行车令所有领队都有些疲倦,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偶尔有电流声滋滋流淌。

此时若是有航拍器从上空俯瞰,定能拍下蜿蜒的山路上,压雪前行的车队。车辆有序地保持着车距,明黄的灯光照着雪地,照着山体,像点亮的火炬在雪山上缓慢前行。

黎明将明未明的天色里,雪山被笼罩在昏寐阴沉的天色下,唯有几束车灯,几声人言,惘惘撞撞,向着未知的深山行去。

走了大约半小时后,对讲器里的声音渐渐断续,像录音机里的卡带声,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曲一弦估测了下两组间的距离,把手台的频道切回一组小组内:“报数。”

——

行至山腰时,山道已越来越难走,连续不断的上坡,损毁严重的公路,以及雪山塌方时落入山道中央的碎石块。

路上停了两次车清理山道后,终于在半小时后抵达了计划中的扎营地。

营地选址地的地势平坦开阔,足够扎下一个大帐篷,摆放仪器设备。

曲一弦下车查看。

山腰处的气温已低至零下摄氏度,她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暖衣才堪堪挡住低温和暴风雪的侵袭。

傅寻跟着下车。

他握着手电,走在曲一弦身侧,未拉至下巴处的冲锋衣领口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瑟瑟发抖地扒着衣领往外看。

曲一弦转头见貂蝉冷得打颤,忍不住抬了抬下巴,问傅寻:“它冷你就让它待在车里好了。”

“待车里太浪费了。”他用下巴蹭了蹭这小东西的脑袋,伸手去牵她:“跟着我。”

两人都戴着厚厚的手套防冻,“牵”这一动作在这种高山低温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奢侈。

但傅寻仍是用力地握住她戴着手套的手,领先她两步,走在前头探路。

两侧的山壁虽嶙峋,却草木不生。空地平整得也像是特意粉饰过的,饶是积了层厚厚的雪,仍能感受到这里方方面面的人工痕迹。

傅寻只看了两眼,就肯定:“这里应该是之前矿质探测队炸出来的空地,可能用来扎营设据点,也有可能只是连接上下山的一个中转站点。营地设在这,很方便。”

曲一弦也这么觉得。

她晃了晃手电筒,觉得这个天气没法使用航拍器实在可惜:“要是有航拍器,在上头晃一圈就知道什么情形了。”

傅寻探了一遍路,心里有了底,牵着她往回走:“哪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话音刚落,扒着他衣领的貂蝉忽然“咯咯”叫了两声,那声音警惕戒备,在空旷无人的深山里显得尤为毛骨悚然。

曲一弦的脚步一顿,跟着傅寻站在原地。

他怀里揣着的小东西顺着他口哨的指示,从他衣领里钻出来,三两下蹿上傅寻的肩头,往右侧的山上仰了仰头,像是嗅了嗅,又像是在寻路。

半晌,它又咯咯叫了两声,毛茸茸的脸蹭了蹭傅寻的耳朵,一溜烟地从衣领钻了回去。

傅寻挑了挑眉,手电筒往它所指的方向一台。

灯光所指之处,从山石的矮隙里瞧到了一栋矮屋的屋顶。

曲一弦和傅寻对视一眼,没贸然行动,原路折回车队临时停靠点,分派了一部分人手扎营,另挑了两个领队一起上山去查探查探矮屋。

矮屋的入口要顺着狭窄的山道继续往上,穿过碎石板搭建起的“山路”,才能摸索到。

傅寻谨慎,独自绕着矮屋周围转了一圈:“没有脚印,也没有清理痕迹。”

这说明……屋子里没有人藏身。

他率先开道,杵着登山杖从陡崤的小道上穿过,待站稳后转身来扶曲一弦。待一个两个全上了坡,他拿手电一晃,先照了眼门头。

山间的独栋小矮屋,占地规模还不如一个公厕。

门头自然也没什么可写的,木门上倒是挂了个门牌,螺丝脱落了一侧,只歪着个牌子,刻了几个字。

曲一弦走近一看。

前缀的字样已经生了锈,斑驳的锈迹里辨不清字体,只隐约能看出后头“卫生所”三个字,应是当时驻扎在雪山上的矿质勘测队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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