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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96)

彭深早年抽英国进口的烟,是因为王坤有供货渠道,他图个新鲜有面。后来戒了也是因为王坤的这条供货渠道没了,这才改抽了别的。

后来进口贸易合法化常规化,烟不再是什么新鲜东西,于车队里的领队而言也不是性价比高的香烟,自然没人买。也只有曲一弦,每回回敦煌,无论上次买的烟有没有抽完,都会去照顾王坤的生意。

“是不是跟裴老板都没什么关系吧。”曲一弦冷笑一声“王坤那点破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的‘重谢’如果就是车队内的一些八卦……”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裴于亮打断。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王坤的车祸不是意外。”

曲一弦一静,怔了几秒。

裴于亮歪着唇角,笑得不怀好意“我找人干的。”

帐篷内彻底得安静了下来。

风沙扑打蜡披的声音渐大,像涌动的沙海,沙浪一层叠着一层。

突然,悬在所有人头顶的灯光一晃。

曲一弦一脚踢开小马扎,摘下头顶的照明灯,结结实实地往裴于亮身上掷去。

裴于亮压根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下,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半张脸被灯罩破开的尖锐划出道约三厘米长的伤口。

帐篷内的灯光一暗,只剩下边角处,光芒暗如油灯,明灭不定的光源。

所有人还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里没缓过神来,曲一弦已经掀了桌子,拎住裴于亮的衣领将他牢牢扣死在地上,挥拳就揍。

曲一弦看着高高瘦瘦,身材高挑,手腕却很有劲。

她沉着拳,专用坚硬的骨节往裴于亮的脸上招呼,拳拳入肉。

裴于亮硬吃了几下,痛到大叫“拉开她啊,你们是死人吗?”

不等尚峰反应过来去拉架,傅寻已先一步,按住了曲一弦的手腕,将她从裴于亮的身上抱开。

曲一弦怒不可遏“你放开我!”

和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裴于亮冷静到近乎可怕的声音“彭深指使的。”

“他让我想个办法,既让王坤离开车队,又留着他的一条命,让王坤能对他感恩戴德。”他凉笑了一声,声音暗哑“怎么样,我的这个‘礼’,重不重?”

曲一弦瞬间哑声。

即使刚才有那么一瞬猜到了,可当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裴于亮嘴里吐出来,她顿时浑身颤栗“你再给我说一遍?”

裴于亮自然不会蠢到再自讨苦吃,他揉着阵阵发麻的唇角,阴沉沉地盯住曲一弦。

半晌,他轻笑一声,语气轻佻“有劲。我还没遇到过这么狠的女人。”

傅寻忽然松手,他俯身,居高临下地拎住裴于亮的衣领,摁着他的脖颈将他扣在倒翻的桌角上,一字一句道“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不然下一次对你不客气的,就是我了。”

第75章

尚峰送两人出帐篷。

他打着手电,默不作声地走在前头,等到了帐篷前,他矮身挑起布帘,转头看向就跟在他身后的曲一弦“小曲爷你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要赶路,挺辛苦的。”

“一大早?”曲一弦问“要多早?”

她踢掉山地鞋,赤脚钻进帐篷里。

尚峰的目光从那双褐色的山地鞋移到曲一弦的脚上,嘴里那句“天亮就出发”刚说了一半,脖颈一痛,紧接着嘴巴被堵住,不受控制地被掼倒在防潮垫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背上一沉,一条腿压上来,死死地把他反扣在了地上。

曲一弦手里那把瑞士军刀的刀尖弹出,不轻不重地压在了他的颈动脉上,她压低声音,警告他“我问几句话,就放你走。”

尚峰眼底有悲愤一闪而过,奈何局势不利,他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唯有束手就擒。

他目光下移,暗示了眼抵着他脖颈的那把瑞士军刀,怕自己妥协得不够明显,他边眨眼表示同意,边唔唔了两声。

刚唔完,傅寻掀帘而入。

他拎着曲一弦脱在帐篷外的山地鞋进帐篷,似无意般就坐在了门口,挡住了尚峰唯一的去路。

“鞋我给你拿进来了。”

“风沙大,放外头一会,里面就全是沙子了。”

尚峰刚亮起希翼的眼神在这一刻,瞬间破灭。

这两人,就是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的阴险小人!

“我问你,”曲一弦拧过他的下巴,恶声恶气地问“你什么时候给裴于亮做事的?”

尚峰的脖颈被她拧得生疼,他哭丧着脸,比曲一弦还怕让裴于亮发现“大帐篷里坐在权啸旁边大马扎上那个人小曲爷有印象吗?那才是我的头。”

曲一弦还在回想,傅寻提醒道“就大柴旦那晚开探索者追我们的头车司机。”

这人曲一弦有印象。

她新仇旧恨攒的怒气一股脑全撒在了尚峰身上,她腿腕一翻,压得他膝盖骨咯吱作响。

尚峰痛得结眉愁脸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小曲爷,你讲点江湖道义……”

“你那老大为什么反水给裴于亮卖命?不知道他背了人命,已经穷途末路了?”

“这我哪清楚啊,上头要交易合作,又不会告诉我们原因。”

曲一弦又问“那权啸是怎么被裴于亮逮住的?”

“在都兰。”尚峰咽了下口水,说“裴于亮活葬了沈芝芝后,让我们头约权啸到古墓。”

“权啸又不傻,你们头约他他就去了?”

“老大跟权啸是多年合作的关系了,墓里倒腾出来的东西全是靠权啸找渠道销出去的。关系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自然是相信的。具体细节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连跟着老大下墓倒斗都是先探路的,他能告诉我什么啊?”

曲一弦耐心渐失“这也不清楚,那也不清楚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尚峰干笑两声,无奈道“这不是混得不好嘛,哪能怪我?”

他小心地觑了眼堵在门口的傅寻,直觉他更危险一些“我知道小曲爷你讲规矩,讲道理,不会真把我怎么样。我能说这些,也很够给你面子了。”

他干咳了两声,试探道“你先松开我,这样说话怪没面子的。”

话落,他等了几秒,见曲一弦不为所动,颓丧道“行行行,我说。”

“今年形式不好,古墓被人看的紧,我们头找了不少机会,都没能得手,手头紧张了。下半年好不容易开了一个穴,不知道怎么的,开到一半,巡查的来了。我们被困在墓里好几天,险些交代了。好不容易打了洞出去,一打听,是权啸背后捣得鬼。他为了他交易行里的东西好卖,打着都兰古墓出土的旗号私下交易,抬高行价,险些害死了我们头。也是那会开始,我们头和权啸渐渐生分了。”

权啸这小人做派,写实度还挺高。

曲一弦又问“大柴旦那晚追车,是权啸还是裴于亮的主意?”

“权啸。”尚峰瞥了眼曲一弦的脸色,支吾道“他和我们老大交易,说帮他追回勾云玉佩,就跟他对半分成,还能在敦煌替他安排个身份,彻底消了案底。”

“我们老大平时也帮权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想着能一次了结清楚,也就答应了。本来是想把你们拦在敦煌外,拿了玉佩就散伙的,没想到追了几百公里没追到……这事黄了以后,我们老大就跟裴于亮合作了。”

曲一弦“你们老大和裴于亮又是怎么认识的?”

尚峰回忆了片刻,说“挺早的,几年前就认识了。几年前都兰古墓文物出土大热,道上来来往往的车十辆有九辆是来打秋风捡便宜的。应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他苦着一张脸,说“我们这趟跟着裴哥走,也是这里走投无路了,想出国谋生活。小曲爷您也别为难我了,知道的我都跟你说了,不管是我老大还是裴哥知道,我都不能活着出沙漠了。”

曲一弦终于松了手。

她压回瑞士军刀,坐在帐篷里,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半晌,问“你的手沾过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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