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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14)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呵......我要你们如何从我手里拿走的,就如何还回来,并且,加倍奉还!

昨日,在挨过百余下的戒尺之后,暄景郅自始至终便没有说话,更没有许北豫上药,临行前只道了一句:“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今日便权当让你记清楚你今后的身份,至于旁的事,我等你自行来与我辩个道理。”

言罢,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层冷汗盖过一层,一阵痛楚甚过一阵的北豫。暄景郅勒令下的不准上药,北豫自然是不敢阳奉阴违,其实,被暄景郅言传身教过的北豫也是不屑于做此等之事的,更何况,从小到大受了罚,便是师父替自己上药,若是抹下面子叫别人来,北豫还没那么心大;若是自己亲手来,医者不自医,故而,如此这般,也只能生生的捱着。

不曾上药,身后的百余下的戒尺留下的伤便整整磨了北豫一宿,自然,也包括现在。不用看也知道,青紫肿胀,定是不堪入目,衣料的摩擦,行动的牵引,此刻的北豫若不是暗暗运了内功压制,面上定是一片惨白,冷汗涔涔。不过,尽管北豫的面部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但是,只有他自己感觉的到,贴身的小衣,已然被浸湿了一片,忍的辛苦,却不敢,也不能有丝毫表露,着实不易......

然而,这也才是开始而已。

思绪辗转间,已然到了宣室殿前,百官叩拜在地,俯首帖耳,恭迎新君。

暄景郅身着一袭墨色朝服,手执笏板,配戴了不足一尺高的顶冠,双目微垂,敛手躬身跪在百官首位,此刻尽显人臣之态。对比前日暄景郅身穿同色衣衫却流露出的王霸之气,今日,完全相反,北豫自外殿一步一步走入,眼神自后向前荡去,师父......他,永远捉摸不透......

宣室殿,是咸阳宫最大、最恢弘、占地面积最为广阔的一处殿宇,六尺高的星台依次递进,宽进总也有十来丈之远。

三进三出六合阶梯被两侧回廊相围,角度适宜的漫坡上,第一层是工匠用尽心血雕刻成的蟠龙凌云,气势非凡;往上递进则有天罡北斗七星象错列有致的排布,帝者,主北极紫微星是也;最后一层,则镶嵌的是道家的太极八卦阵法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四极方位则分别雕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古四大神兽坐立守护。

咸阳宫,自北向南,由高渐低,无论是相比较前朝,还是三国鼎立时期,大周的宫室由始至终便修的是高台壮阔。坐拥渭水之北,泾水之南,雄视关中、陇西、汉南、北平郡四方地势,稳居龙脉,居高临下,凡此种种,无一不展露当年北氏一族的政治抱负。

北豫昂首,缓缓地走上恢弘肃穆的星台,玄色冕服拖曳在身后,随着行动而轻微摇动的白玉旒帘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殿前,方才抽鞭的空地上,此刻摆了一方六尺阔有余的青铜案几,其上祭的是三牲首级,一只铜鼎摆于其前方,烟雾缭绕,百官朝臣分跪两旁,只有负责击鼓鸣钟奏乐之人立在其后,满场庄严肃穆,无有一丝其他的气氛掺杂其中。

......

“小豫,你记着,无论发生何事,答应母妃,你与你姐姐都要好好活着......”

“子豫与栖梧分别送往天子山济贤观与华亭白云寺教养,无诏不得离开半步。”

“呵呵,你是皇子?哎呦,我等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生怕的得罪了您这位娇滴滴的皇子呢!”

“母妃,姐姐,你们带小豫走吧......”

“北豫,我告诉你,即便是这天下人都弃你而去,你也不可自暴自弃!永远不可以!”

“豫儿,来,师父给擦擦汗。”

“皇兄,皇兄,你,你回来了......去看过父皇了吗......”

“父皇......驾崩!”

历历在目的过往,自北豫脑海中一幕一幕的划过,脚下稳稳的踏过青白大理石的阶梯,缓缓地向前方走去......

北豫,便这样,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气势恢宏的宣室殿,走向了他人生的巅峰,走向了他的另外一段人生。

大周一统的天下,终究在廿三年后,迎来了新的主人。

当年前朝尚存之时,西周还只是一诸侯小地,当时的帝都定于秣陵,这函谷关外的关中之地自然也便成了西陲边塞。据传,当时分封至此处的第一代诸侯,是当时帮着前朝定天下的肱骨,战将出身,自然成的是一派沉静肃杀。

在天下初定之后,其便自请镇守西塞,上交虎符,皇帝感其功勋,特敕封其为忠胤侯,爵位世代承袭,将函谷以西的关中之地圈为封地,自此,北氏一族便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再不过问任何庙堂之事。

兔死狗烹,自古以来便是君王惯有的手段,是以,分封至此处的北氏一族,在当时看来是被发配边疆。然而,塞翁失马,却焉知非福?离开庙堂,撒手兵权,却正是躲开了朝廷之中的君主疑心,群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如此这般,不但保了自己一族的一世无虞,更是成全了今日这般的宏图伟业。

几百年转瞬即逝,在今日看来,当时北氏一族的种种举措,不可不谓是上上之策。咸阳之地,龙蟠虎绕,地势之高俯瞰关中,乃至于天下。关中土地,沃野千里,岁稔年丰;渭水觞觞,鱼盐航运之利水到渠成,实乃是天赐佳地,此为地利。前朝新定,忙内政,平外患,此期间自可治理服帖,待百年后朝廷势微,此时起事,自可一举得成,此为天时。代有明君良臣,无刚愎自用混淆视听耳,此乃人和。

有此三道,图霸天下,足矣。

撩袍,缓缓跪在青铜案几之前,对着宣室殿正方,手执三柱清香,祭天祭祖及神灵。司礼监老太师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诵过祭文,再由中书令杨千御读过先帝遗旨,百官以额触地伏拜,待钟鼓响过三遍,礼乐声奏起,北豫率先起身,几步走上案几后的星台之上,面对下面的齐声的山呼万岁,右臂甩袖微抬:

“众卿平身。”

甩过衣袍,北豫双手一负向殿中走去,暄景郅等人随后起身,循着北豫身后走入大殿。十二根大柱撑起的宣室殿内,北豫已然端坐上首,众臣各自立在席位旁垂手恭立,静待上言。

暄景郅一人立在龙案台阶下的首位,微垂眸,眼风偶尔不经意的扫过上首的北豫,心下的欣慰,和他没由来便涌上的骄傲便充斥了胸膛。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他的豫儿,终于坐上这个位子了......

第14章 且道君威首立势(上)

昨日的戒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怎样的力道,而今日,他又勒令撤去了椅上的锦垫。是以,此刻,北豫便是硬生生的坐在坚硬的实木之上,身后的伤处是结结实实的的压在硬木上。但是,尽管如此,他端的气势,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于此,暄景郅很满意,这样的欣慰和骄傲,大抵,便是一平常的父亲看着儿子有出息时的欣喜吧。

望着北豫分明冷硬了不少的面庞,暄景郅只觉得,他与当年天子山上的少年,越行越远。这条路,是自己亲手带着他走上的,可是,未来如何,前路如何,他,不知道,亦算不到......

沉静的大殿没有分毫的声响,殿下的朝臣个个垂眸敛目,龙案旁侍立的王竟轩双手捧着拂尘站的谨小慎微,生怕,生怕这位新君一个不妨,就会拿自己开刀。

老太师站在上首道礼,众臣再次分跪两列,三拜九叩,大礼参拜,新君即位礼成。

北豫端坐上位,面目似是不怒自威的严穆,又像是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戏谑,不过,若是仔细看去,其实是无甚表情,就连眼波流转间的情绪,也是若有似无。一副面孔在冕旒的遮挡下,更是不甚清楚,自然了,这满朝文武,若是谁敢去捉摸一下北豫的面色,若非吃了熊心豹胆,只怕也无人敢去触这霉头。

众臣伏跪在地,北豫也未叫起,眼风似是无意一般,一一扫过案上的摆设,整齐堆放的一众典籍自左手边外,由细至粗的一排狼毫错落有致的挂在笔架之上,一叠空白帛书自是卷好在前。虽然今日是初登大宝,然之前已有一月在此理事,故而堆砌更多的,是一众奏章文书,再过眼处,一方石墨砚台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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