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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63)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兕子告诉爹爹,为什么不许爹爹凶哥哥呢?”

暄景郅饱含温暖与鼓励的目光瞬间便给了暄兕祐说话的底气和信心。只是,小小的人到底是理不清心中话的逻辑次序,软软的奶音撩拨的暄景郅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因为,哥哥对兕子好......”

“爹爹对兕子不好么?”暄景郅伸手刮了刮暄兕祐小巧的鼻头,颇有些好笑的问道。

暄兕祐却是笑开了,对着暄景郅颇是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可是爹爹都不在,兕子每次摔倒了都是哥哥背我走的。山上的姑子说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都是哥哥替我出头的......爹爹,你不要凶哥哥好不好。”

说起从前,暄兕祐难得一见的有些低落。虽自幼随着曲清妍生活在山庄远离人世纷争,却也到底避不开世俗的闲言碎语。碧岩山上有一处极有名望的庵堂,女人聚集之地自然是非也多,饶是佛寺也未能免俗,妇人之间嚼舌根的话被不谙世事的暄兕祐听了,自然也是字面意思的难过。

一番话,本是暄兕祐的无心之语,却好巧不巧的撩拨了暄景郅心上的一根弦。面上的笑意不自觉的淡了下去,看着暄兕祐小小的身子与曲清妍分明苍老了不少的面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是啊,六年,足足六年的光阴叫小弟独守空房,一人产下两个孩子带到如今的垂髫之年,他从未尽过为人父亦或为人夫的责任,阿楠不愿认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一时间伤感低落的气氛散开,正巧了曲清妍抬首便看见小厨房端出了一盘糕点,遂抬手接过递给暄兕祐,笑着戳了戳暄兕祐的小脸:“杏仁排,兕子最喜欢的,还不快趁着新鲜多吃几块,不然娘可是要自己全吃了。”

暄兕祐眼前一亮,顿时便将方才的不开心忘的一干二净,欢欢喜喜的端了盘子还假模假样的递给暄景郅:“爹爹吃不吃?”

看着暄景郅笑着摇头,暄兕祐旋即便端了糕点撒了欢一般的跑进屋大快朵颐。小孩子便是这样,只要有的吃了,什么烦恼都能丢在恼后去。如果这世间的恩怨都能如此轻易的忘却,又何来什么江湖纷争呢?

曲清妍握着暄景郅有些冰凉的手,温言道:“阿楠不像兕子外向,与你一般无二的什么话都是憋在心里,他从未见过你,怕是还生呢,小孩子任性闹些脾气也是常事,那股犟劲是随了你的,你是他爹啊......”

话未完,暄景郅便反手握上了曲清妍的手,回首笑道:“阿楠这孩子像我,我还能与他一个孩子计较?多少是要教的,不听话我教就是了,只不过,他不比兕子,如今已是五岁开蒙的年纪,我不想叫他日后能有多大的成就,但既是我的孩儿,总不能太不长进。”

曲清妍但笑不语,轻轻将头靠在暄景郅的肩上,听着暄景郅继续道:“一个下午了,我且去看看,你也去备些好吃的,阿楠这孩子,怕是委屈的要哄哄了。”

曲清妍瞧了一眼暄景郅,颇有些嗔怪,分明就是:怎么,管训不管哄的么。

第56章 韶光迟迟(中)

正谓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冬日午后带着暖意的阳光终究短暂,不过须臾的光景,方才还带着一股如日中天般的炙阳转眼便沉了下去。遮天蔽日的葱茏围在别苑的四周,映着斑驳的树影重重叠叠,暄笥楠跪在窗下的树影里,手上分明捧着一本书,但若细细看去,双目远眺分明是一片空洞茫然的呆滞。

暄笥楠与暄兕祐一母同胞,只不过兴许是暄笥楠比暄兕祐早了那么一刻钟出娘胎,故而成了兄长。只不过,分明是年纪一般大的兄妹二人,暄笥楠却比自己的妹妹成熟了何止一星半点。平日里用饭用点心,暄兕祐总是肚小手大的拿上许多,但小小的人儿又能吃得了几块,故而剩下的,暄笥楠便会极自觉的替暄兕祐吃了。莫说是自小长在深山接触不到人,便是偶尔遇到山上的僧人姑子,暄笥楠也是将妹妹护得极是周全。都说龙凤双生的孩子总是脾气秉性迥然相异,如果非要给这句话寻一个现实佐证的话,那么暄景郅与曲清妍膝下的这一对双生儿女无疑便是最活生生的例子。

暄兕祐虽是女子,秉性却颇是外向。初初甫一学会说话之时便每日里叽里咕噜个没完,待到年岁稍大些,学会走路,便是每日里蹦蹦跳跳活泛的恨不能上房揭瓦。许是龙凤双生是娘胎里带的不足,暄兕祐自小身子骨便是极弱的,最怕春日里的杨柳飘絮,若是不当心粘上些,小脸顷刻间便能憋的通红,捂着胸口便开始咳。曲清妍不懂医术,而院中的大夫只道是底子差,要后天补起来,但直到暄景郅看了才确诊了端倪出来,暄兕祐是先天自娘胎中带出来的咳疾。自然,若是平日里最普通的咳疾倒还罢了,暄兕祐得的却是哮喘。

哮喘这种病,说难也难说重也重,但是,若是要保养得宜,其实也无甚大碍。再简单些说,但凡是富贵人家,只要精心的养着,春日里不见柳絮,平日里也不碰灰尘扬土,也可保得一生平安无虞。故而,哮喘又叫富贵病,也只有出身殷实家境的人才有可能保得无虞,否则,只需稍微大意些,随时便有命丧黄泉之险。

故而,曲清妍是暄兕祐与暄笥楠的母亲,虽平日里是绝对的一视同仁,但碍着暄兕祐的身子,难免对这个小女儿多关照些。好在,暄笥楠是承了他父亲的一身秉性的,对这个小妹格外的好,年不过六岁的他,用自己的方法拼了命的宠着护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刻钟的妹妹。

暄景郅推门进内之时,便见暄笥楠如方才他离开之时一般的姿势,挺拔的脊背甚至连肩膀也不曾弯一下。平整的外袍堆积在膝盖的前方,双膝隔着一层轻薄的中裤直直的戳在地上。到底是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将近一下午的罚跪疼的暄笥楠双腿都在打颤,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极力的跪好强撑着姿势。临行时捧着的书册已经整齐的合拢搁在一旁,暄笥楠便这样临窗足足跪了一下午,要说以他的天资,一下午背一本分明不厚的册页委实算不得刁难,只是,没有暄景郅的吩咐,暄笥楠便是心中再不忿也不敢自己起身。

望着小小的人儿处处都透着倔强的身影,暄景郅的目光复杂难言。他教北豫十余载,当朝帝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当年对北豫,他自认是实打实的严苛,亦是十分的尽心尽力。十多年的磨砺教导,终将那个少年培育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可是,如今他却在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之时,前思后虑不知如何是好。

听见开门伴随着脚步声,暄笥楠出于本能的想要回头去看,却在眼角目光扫过处看清来人后,霎时便低了头,一声不响重新转回身子。

暄笥楠的这套小动作,暄景郅分毫不落的看在眼里,暄笥楠与他生疏至此,今时今日与他如出一辙的倔强叫他既欣慰又心酸。当日他甫一上山,便见着小弟带着两个还在站在门口迎他。自上次相府一别,又是将近小十年的光景,虽平日里飞鸽传书从未断过,可真真切切的在看到那一袭记忆中朝思暮想的身影后,暄景郅还是激动的眼睛发酸。他与小弟十数年的情分,多年却在聚少离多的岁月中走到今日。到如今,他已为人父,她亦已为人母,光阴蹉跎的变迁,相知相许的血脉都有了延续,而他们,亦一步一步走向暮年,华发渐生。

“起来”良久,好似过了十年的光阴那样久,于暄笥楠而言,更是每一分时间都觉得格外难捱。小小的身躯微微一滞,随后便听见明显是压抑后的哭腔吸了吸鼻子。跪了一下午,暄笥楠下半身疼的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但碍着要强,每每要用衣袖狠狠把水痕擦干净。也因着是要强,此刻暄笥楠浑身僵硬的站不起来,却也不肯服软,屁股慢慢的往地下坐,随后坐在地上缓缓地把腿伸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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