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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糖块儿哗啦响(53)

作者: 胡八椒 阅读记录

陆流云心道不好,正在绞尽脑汁准备自圆其说时,幸而周衡西及时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沓报表,望着客厅里瞪成乌鸡眼儿似的老丈人,再看看恨不得钻到墙角里的可怜媳妇儿,当下在心里就把情况猜了个七八分。

“大帅,你上次让我做的数据已经排好了。这些都是三浦家的日本货轮最近两年来在海关的通行记录,高峰期跟冷淡期的波动变化都已经做了标记。小朱那边的人也已安排好了,您只要盯着他们的船只动向,不怕往下查不到猫腻。”

周衡西动作自然地挡在了陆流云的面前,右手拿着报表,左手偷偷背在身后向他打手势。陆流云心中会意,连忙猫着腰后退到门口,正准备拔腿逃难时,被他老子逮了个正着。

“混账东西,你还要往哪儿去,给我滚回来。”

陆元帅何等精明一个人,对付起这不省心的儿子来,说揭他的短就一定要揭他的短,哪里会给他轻易下台的机会。

陆流云暗暗叫苦,把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栽回了他老子的眼皮底下。

“大帅……”

“你别替他讲话。”

陆元帅抬手打断了周衡西的话,不留情面地指着陆流云道,“我问他,没问你。”

陆流云从小到大挨惯了修理,此刻并不怕他老子发难,摸了摸鼻子见招拆招道,“我还能去哪儿呢,当然是出去找个笸箩回来跪着挨罚了。”

这话一出,倒是叫陆元帅肚子里寻不到话来骂他了。

这倒是个什么缘故呢,原来陆流云小时候身子骨弱,每次挨罚只要不是大错,十有八九都是去小偏厅里跪着。

张妈舍不得孩子膝盖受罪,就私下想了个法子,在笸箩里面垫了一个厚实的棉花垫子,每次赶在陆流云罚跪之前,就偷偷藏到盖了桌布的大方桌子下面。等到陆元帅前面一走,陆流云就把笸箩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垫膝盖。

如此一来,他的膝盖下垫着棉花垫子,棉花垫子下面又垫着笸箩,无论那水泥地再怎么硬实,他都全然不怕了。

直到有一天,他白日里犯了错半夜又被揪到偏厅了罚跪,因为实在太困,最后竟是把笸箩当成枕头滚到桌子底下睡着了。而又因大方桌下面的空档被桌布遮得严严实实,等陆元帅去放儿子时竟没瞧见人,当晚在家里四处找不着他,可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故而陆流云方才嘴里一提“跪笸箩”的三个字来,就叫他老子想起了当年“失而复得”的儿子,被张妈从大方桌底下捞出来的尴尬情景,心中顿时哭笑不得,却是再没那牛劲儿叨叨他了。

陆流云见他老子脸色一缓,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把油纸包放在周衡西的手里,走上前去拎起小桌上的大茶壶,给陆元帅续了一杯热茶。而后规规矩矩地把茶杯递到他老子手边,说了一句“爸爸喝茶”。

陆元帅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怎么兜出过混账儿子给自己绕的圈子,他心情复杂地接过陆流云递过来的茶杯,默默安慰自己道,“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这个当老子的不担待,跟他这做儿子的计较个啥。”

陆流云见好就收,绝不多说废话。眼见自己成功全身而退,便悄悄抬头冲周衡西使了个俏皮的小眼神,安安分分地退到墙边上去了。

而陆元帅略坐了坐,发现跟他俩实在无甚可聊,便也起身去叫勤务兵开车送自己回家了。

第55章 如梦初醒

陆流云眼巴巴地把他老子盼走了以后,这才原形毕露,倒在沙发上不老实地哼唧了两声,表现出了既想撒娇又要撒野的前兆。他这伸胳膊蹬腿儿的姿势很不雅观,幸而旁边也无第三者在场,所以心中并不在意,只管胡闹给周衡西一个人看。

“还是你好。”陆流云拽住周衡西的袖子不松手,把他修长白皙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无赖似的蹭了两蹭,咕哝道,“我的好哥哥,知道疼媳妇儿。”

“你要是我儿子,我也不轻饶你。”周衡西把凉手抽出来往他的热颈窝里一放,嘴里开玩笑道,“爹不亲亲外人。”

陆流云的半边软脸颊枕在他的手上摩挲得正舒服,冷不丁被周衡西冰的一哆嗦,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缩了缩脖子,把周衡西的顽话琢磨开,觑着眼睛信口打诨道,“哟,还外人呐,嫌我礼数不周全,晚上给你添两根红喜烛应应景。”

“添这儿?”

周衡西沿着他的腰线往下一抚,把怀里的小人儿唬得打了个颤。陆流云按住他的手,慌乱之中眼角扫到搁在桌上的油纸包,连忙讨好道,“哥哥,你看买了烤鸭,我来喂你。”

说罢,他蹿到小桌前打开油纸包,动作利索地把用春饼卷起带皮的烤鸭片,夹上葱丝裹裹紧,又蘸了一点甜面酱,左手托着右手护着,殷勤地递到周衡西的嘴边。

周衡西就着他的手一尝,发现味道果然是好,也下来动手喂了陆流云一回。两个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往肚子里填食,一边调情似的打油嘴,把那点子葱皮肉屑全捯饬到衣服上去了。

末了,陆流云张着十个油腻腻的手指头龇牙咧嘴,脸上还挂了一道被周衡西偷抹上去的甜面酱。他撇了撇嘴,认为自己这殷勤献的得不偿失,皱着鼻子钻到浴室里洗涮了一通,心里方才得到了些安慰。

回到卧室里的时候,周衡西已经坐在床上等他了。

“爸爸今天怎么还找上门来了?”陆流云神清气爽地擦了擦湿头发,挨着周衡西在床头坐下。

“大姑爷上次走之前着手把日本领事馆给盯了一下,发现武越州出席了真田永一的生日酒会,日本人那边貌似还跟他维持着合作关系。”

“这武越州究竟有什么好本事,给日本人下迷魂汤了?”陆流云“嗤”了一声笑,心里很不理解。

“我倒不觉得武越州有什么高明。”周衡西不以为然道,“现在还敢用他的那一位才是真的角色好。”

“欸,不想了,头疼。”陆流云心烦意乱地趴在周衡西的胸前打了个滚,脑子里冷不丁地就浮现起白秀英强颜欢笑的模样来,引得他又埋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不想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叹起气来了?”周衡西把他扳正过来,枕在自己的颈窝里,安抚似的挑了挑陆流云的下巴颏。

陆流云提不起这档子唏嘘事,一时无言,索性捉了周衡西的手,挨个把他的五个指头给轻轻啃出了浅牙印。

周衡西大度地把另一只手也抽出来递给他,这一时三刻外面也闹不起大波澜来,趁着这会儿有闲时在家,就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胡闹吧。

深夜,三浦公馆的大客厅里灯火通明。武越州带着情报孤身前来,把一沓厚厚的文件夹交到了广濑户的手上。

“武先生,请进来坐吧,少爷一直在里面等您。”

武越州摸不准这新金主的套路,本来打算直接交完东西就走人的,听了这话也不好推脱,抬头冲广濑户讪讪地笑了笑,陪着小心跟在后面进去了。

客厅里挺空旷,三浦新久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古典诗集正在翻页。看到武越州来了,他合上了手里的书本,起身迎人道,“武先生,这边坐。”

武越州见他对自己这么客气,心里也是有些拘谨,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沙发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新久少爷,您让广濑先生交给我的文件都已经打理好了,您……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吗?”

“武先生,最近在租界住的还习惯吗?”三浦新久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含笑问道。

武越州以为三浦新久把自己喊过来是预备仔细盘问一番,没想到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话,这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果房子不合适的话,可以给您另找。”

“不用不用,房子住的挺好,新久少爷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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