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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有嘉鱼(11)

作者: 梨花煮粥 阅读记录

两个人窃窃私语,情谊绵长。

王妃想起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是自称“本王”,高冷而遥远,何曾道个“我”字?

好不容易忍了这口气,回到房里,把雩儿恨成了眼里扎得血肉模糊的钉,奈何雩儿待人,温柔婉娈,万般忍让,一时哪里找得出破绽?

过得两年,雩儿有出。是个男孩,雩儿给他取名为“斯幽”。

王爷疼这孩子一发如中了邪一般,一心要立他为世子,奈何老太妃和王妃一致反对,王爷自知理屈,只得改立嫡子。

斯幽自幼虽被王爷疼爱,却并不得祖母欢心,且被王妃视作眼中沙,一路长成颇艰辛,自然而然待人冷清,幸而有个温柔慈和的母亲,才不至于养成过于生僻的性子。

谁知他堪堪十八,母亲得了一场病撒手而去。

恭海王悲痛欲绝后,不得不为孩儿打算,眼见得王妃和长子虎视眈眈的光景,这幼子若是留在王府中,天长日久,自己实难处处保证他的周全,只得上书皇帝,请求派幼子长驻京城,以示老臣的忠心,皇帝自然龙颜大悦,御笔亲批,允了此事。

斯幽拜别了父王出发,因和表妹风荷自幼就有婚约,故带着她一同来京城,一路上追杀之人不绝,老王爷虽密密地给他调遣了近百个身手高强的侍卫,等到遇着本少爷时,已死得只剩十来人。

斯幽说罢,言下着实感激。

本少爷吹了吹茶盏里飘着的碧叶儿,顺口笑道:“小王爷,你我一见如故,便是兄弟一般,何必再三同我客气?如今倒是先找出想要你性命的刺客要紧。”

斯幽目光一闪,声音蓦地沉了好几个度:“不需找,我早料到是谁了。”

景止一直静悄悄地听着,此刻忽的微笑相问:“是谁?”

斯幽默然片刻,长叹道:“自然是我异母兄长洛天赐,这人小时候一身的少爷脾气,顽劣不堪,后来长大了,反而变得阴沉沉的,性情阴鸷得紧,他早就视我如眼中钉,父王遣我入京,他必定不会放过杀我的机会。”

我开始听他说到幼时顽劣,本来欢喜,还以为他这位大哥同本少爷是一路的人物,待得听说他有谋取斯幽性命之心,顿生轻蔑之心,摇头啐道:“洛兄你别怕,你就待在本少爷府上,瞧你那不长进的哥哥敢不敢再派人来害你,他奶奶的,还敢反了天了!”

想起斯幽眼睁睁在我面前被人行刺,更是愤愤。

本少爷枉自跟了师父一场,若是去混江湖,好歹也排得上号,但一时大意,竟没阻止得了他被刺伤。

此事若是传出去,丢了我徐鱼的脸,那是半点也不在乎,就算丢了老爹这镇国公的脸,也还有限,但倘若师父知道,不必重责,只需冷冷地瞧上我一眼,便能叫本少爷几个月也抬不起头来。

想到此处,实在叫人咬牙切齿。

景止自袖中取出一把竹骨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慢悠悠地道:“徐公子义愤填膺起来,顿叫满室都腾腾的有杀气。”

景止说话,素来温柔淡雅,难得一回有讽刺之意,不巧便用在了我身上。

本少爷听得老脸一红,讪讪道:“人在江湖,总得讲究点道义。”

景止微微一笑,收起折扇站了起来,飘飘地向斯幽行了一礼,道了声洛公子保重,便走了。

我唤来管家,吩咐严加防备,好好保护洛小王爷,在斯幽满脸的感激中洋洋地出了门。

老爹从廊下转了出来,一双冷电似的目光罩在我脸上:“鱼儿,你回来这几天,很是得意呐!”

老爹语气十分不善,我瞬间唬得软了半截,洋洋之态遛达到了爪哇国去:“爹,孩儿这两天守规矩得很。”

老爹哼了一声,半晌才道:“皇上听说你回来了,召你入宫赴宴,快去换一身衣裳,随我入宫。”

多年不曾进宫,我险些儿记不得弯弯绕绕的皇宫路径,幸而老爹在旁,领路之余,提点我道:“皇上的小女儿平越公主方当韶龄,人又美貌聪敏,我此番带了你去,可明白此中深意罢?”

我听得打了个冷颤,老爹原来是这般心念。

第13章

其实娶个小公主回家,倒也是一件喜事,但我现在实在没这当驸马的心思,闻言只得讪笑:“爹,我还小呢,哪里就急着娶亲了?何况平越公主金枝玉叶,未必看得上我罢。”

老爹沉着脸望向远处,蓦地悠悠地叹了口气:“罢了,叶相之子胜你百倍,恭海王的儿子又进了京,这两人堪称双璧,要你同他们俩争,你爹的眼睛还没这么瞎。”

我被老爹一番话说得怪不是滋味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亭榭畔遥遥立着一个碧衫少年,相隔如许之远,犹觉俊雅清逸,叫人不敢逼视。

我同老爹走近了一瞧,那人眉飞远山,目流星波,脸上带着淡淡的萧索之意,果然便是景止。

他见了我,也不惊讶,颔首道:“你也来了。”

我瞅着老爹不留神,向他悄声道:“听说皇上要在世家子弟里选驸马,这驸马我可不当。你生得太好,小心平越公主选上了你。”

景止轻轻一笑,脸上没什么波澜:“世家子弟那么多,我并不出色。”

老爹恰恰听到了这句话,由衷感叹道:“你瞧维儿这孩子,得是多谦虚。”

在大殿上见了皇上,身畔陪着一身朱红官袍的靖国侯和叶相,侯爷见了我,目光一闪,脸上似笑非笑。

叶相却皱了皱眉头,瞪着我不语。

从本少爷六岁起,叶相便对我是这般脸色,我早已司空见惯,见状报以春风袭人般的一笑,成功把这老顽固气得移转了眼。

皇上乐呵呵的倒很是喜欢,招手命我们坐下,笑道:“今儿咱们这是个家宴,朕同竹喧、烟陌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叶相更是朕的肱股之臣,景止,嘉鱼,你们便是朕的子侄一般。”

老爹早说过,皇上说话亲切,手段却一等一的厉害,我规规矩矩地告了座,待他们都坐下后,方和景止一齐入座。

皇上凝目瞧了我半晌,语气很和蔼:“景止虽然年少,但才学风华实在难得,嘉鱼,你虽幼时顽劣一些,如今却能勇救恭海王的儿子,为人侠义,朕心甚慰,你二人将来也当是朕的国之栋梁。”

景止低头微笑道:“承蒙皇上夸奖。”我忙有样学样,跟着说了一遍。

靖国侯转着酒杯,闲闲的道:“鱼儿,你在天镜山数年,想必学了一身好本事。”

我闻言倒吸了口冷气,这位侯爷是个天字第一号的滑贼,一双眼比谁都透亮,我向来惧他不在畏惧师父之下。

奈何他同我老爹好得如胶似漆,我从来躲不过去,此刻见他问到我的艺业,生怕漏了底,叫我老爹知道少爷我这些年也没读什么书,那便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不料他只是瞧着酒杯里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出神,过了片刻,才柔声道:“你师……师父一切都好么?”

我如释重负,忙说了几遍万般皆好,劳苏叔父您挂心,忍不住迷惑地瞥了他一眼。

说到容貌地位,靖国侯无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为何至今未曾娶妻,实在是京城里的一大未解之谜。

如今他这般含羞带怯,又满怀怅惘地问起我师父,叫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原来却是这个缘故,想不到他竟是个断袖,我师娘的头上,只怕有点绿油油的罢。

一席既终,皇上含笑瞧了景止一眼,向叶相道:“景止这孩子甚好,朕很喜欢。”

叶相满脸喜容绽放得花儿也似,连声道:“多谢皇上。”

景止同我出来,见叶相和我老爹有些话要说,便和我随意走着,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清愁。

我猜出缘故,摇头道:“完了,完了,瞧这情形,皇上定是瞧中了你来做驸马。”

他轻叹道:“听闻平越公主性格娇蛮任性,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家世代书香门第,恐怕捧不了这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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