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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辨我是夫君(6)+番外

作者: 喵晓镜 阅读记录

“我母亲怀上我,正是在我父亲……不那么顺利的日子里,”时雨很少会被人问这个问题,因而便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说,“他思念远方亲友,才给我取名叫时雨,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路成江。”

她自然是知道眼前这扫把精名字里头嵌了个“云”字,却不知道他名讳正是“停云”。

乔停云诧异地看向她,忽然这女孩子又靠近过来,从他手中抽过那狼毫,提笔认认真真地写下“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个字,停笔才道:“这下可好了?大少爷大可不必喊我豆芽了。”

乔停云瞧着那清婉娟秀的簪花小楷哑然,想说什么,又扶住额头,毛笔在那“停云”二字上头圈了一圈,道:“倘或我不知道真有这么一首诗,还以为你特特地编了来诳我。”

时雨不明所以,渐渐的在他带笑的注视下回过神来,想到他名讳里头那一个“云”字,忽地问:“你……”

他明知故问:“我什么?”

不管是单单一个男子,还是她名义上的主子,这话都不该问出口。时雨有些恼火地转开头,不吭声了。

乔停云却只微微笑,提起笔来借着她研的墨抄着家规,平缓地道:“我名字的出处有很多,未必便是这一首了。你书念得很好,你这样的女孩子,不该在这里的。”

第7章

时雨心里总疑心乔停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百般试探自己,也觉得他不怀好意,此时听见一句“不该在这里”,愈发觉得这人可疑。

屏声静气了一会儿,她微微笑了一声,手中也停了磨墨,不卑不亢地抬眼去瞧他,眼里分明有隐藏的锋芒,“少爷是否觉得,我有所隐瞒,所以对我很不放心?”

乔停云盯着家规觉着略有些烦心,索性移开眼,似笑非笑看着她,只等她能再拿出什么托辞出来。

可时雨却不打算再编谎。昨夜被春雨吹开的桃花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可再看着外头桃花已经稀疏落了许多,她伸出纤细的指尖去接到一片柔软湿润的桃花瓣,送到他面前,“少爷亦是有所隐瞒。您昨夜回京,又到底做了什么呢?”

乔停云看那花瓣,又看见这女孩子狡黠的目光,想到方才落了一身的花瓣雨来,微微弯了眼,“果然是成了精的豆芽。我有所隐瞒,你亦有所隐瞒,因而你是要说,这不代表居心叵测?”

时雨正色,敛裾一礼,淡淡地道:“我不过是个为养家糊口不得不卖身为奴的丫鬟,哪怕是我卖弄些小心机让谢姑姑对我高看一眼,少爷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再同我计较。”

乔停云果然不再追究,视线在她面上转了一圈,高抬贵手放了她,“罢了,去厨房拿晚饭来。”

到得晚间时雨便不用再服侍,一个人拎着裙子却是把乔停云那儿的糕点也拎上了。叶氏嗜甜,二少爷也像了她,只一个乔停云吃口却同他父亲一样,这会儿回来得仓促,叶氏还不及吩咐下去,厨房送过来的净是甜口的。乔停云久在异乡,对着家中的东西倒是有些兴趣,也不过略略沾了沾就转手叫时雨拿了。

她包了那糕点,拎着往后门去。守门的却还是白日那几个,见着她来却是一奇。他们当中也有早些没见着时雨的,只当府上守门时候出了这么个标志的人物,等她软软开了口说要寻王家的小六哥哥,反倒一齐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道:“他倒也出息了,叫个这样标志的姐姐喊他作哥哥。”

时雨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道:“方才隐约听见哥哥们说了什么英国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都道:“昨晚上光少爷一夜未归,今儿我们才知道了是那英国公纵马伤人,险些踩死了幼童,被路过的叶家小舅爷一刀斩了马头才救下人来,光少爷昨儿在兵部当值,这事情可不归了他管。”

时雨道:“这事情是他做错了,想必小舅爷无事。”

“怎么会无事,”众人见她天真,又解释说,“傅家和咱们家不对付,和夫人的娘家叶家线头也是针锋相对得很,可他是才打了胜仗回来的人,圣眷隆重,鹿死谁手还未必呢。”

时雨拢一拢眉,心里厌恶这素未谋面的英国公为人几分,嘴上却还是问:“英国公姓傅?他名讳可是献材?”

小厮们哪里识得几个字,对视着看一眼纷纷摇头,又嬉皮笑脸起来,“姑娘不若说说,来找小六到底是作甚?”

王小六才叫他老子娘叫去吃饭过来值夜,老远见着了,狠狠啐一口,过来赶散了这些小厮,见着时雨提着东西反倒摸不着头脑,对着她说不出话来。

时雨便笑一笑,道:“白日承蒙小六哥哥照顾,主子赏下的东西我一个人吃用不完,便送些过来。”

王小六忙接了她手里的东西,讪讪地道:“姑娘客气了。姑娘如今可是到了云少爷院子里头?”

时雨含笑称是,正要谢他白日那句提点,王小六又红着脸道:“如今云少爷不曾回来,姑娘必是跟着姑姑学规矩的,这后门可不能多来。”

时雨一怔,半晌苦笑道:“我也晓得大户人家不能随意由得下人出入,我无牵无挂的,只一个姐姐在外头牛角巷里头住着,走之前也算吩咐好了她,这会儿过来,只是谢小六哥哥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另做他想吗?”

王小六忙道不是,他本是好心提点,不料会惹出时雨的伤心事来,踌躇许久,见她要告辞了,讷讷说一句:“我母亲也住在牛角巷里头,下回她来瞧我,我便叫她去瞧瞧你姐姐可好?”

时雨莞尔:“那我可要多来寻小六哥哥了,小六哥哥莫怪我烦人。”

她本来是娇娇怯怯的模样,笑起来却似碧叶里头生的小丛雪白的茉莉花,王小六看直了眼,等她走了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时雨走远了,才收了脸上的笑。原以为门房处人来人往的,知道的总该多些,倒是她天真了,下人们大字也不识得几个,那人如若如今富贵显达,寻常的下人又哪能知道他名讳。傅这姓氏原也不小,凭着这姓找人如若大海捞针,再不能够。

在时雨走开的这档口,乔停云不再抄家规,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清瘦修长的手指间拈了一块玉。这是他发现时雨的身份不对劲之后,差人去她当初典当东西的当铺拿回来的。

玉是好玉,雕工也极好,观音面庞圆润而带笑意,目光慈悲,栩栩如生。可是除了这两者,乔停云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微微蹙眉,正要再拿近一些,门被敲响了。他微微扬眉,这豆芽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他缓声道:“还知道回来?”

进门的人被这一句话说得顿了顿。乔停云察觉不对,回过头去看,一个眼生的丫头进门来,手中拎着茶壶。他道:“谁让你进来的?”

话一问出口,这丫头仿佛被惊吓到,立刻跪倒在地,慌乱地解释道:“奴婢,奴婢是见时雨姐姐夜间便四处走动游玩,担心、担心少爷您这儿没个伺候的人。”

她将身子伏下去,然而穿着的是轻薄的春衫,胸前一片碧绿薄纱,仿佛窗纱一般透明,露出窗外的大好春光。时雨虽然也低头,可她生得瘦巴巴的,又没有到年纪,虽然一张脸好看,论起风情,则不及百灵远矣。

百灵一时听不见头顶的人声,虽然还是低着头做出娇弱慌张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得意。她娘送她进府的时候就说过,乔家的两位少爷房里都没有人,她又生得好,要是能够凭本事被少爷收用了,将来再诞下一儿半女的,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远大前程,又如何是一个烧火丫鬟能相比的呢?

乔停云在她面前蹲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具,放到桌上,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道:“可是我记得,我说过,谁也不许不经允许进入我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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