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包邮(18)
方煜斟酌了一下，放轻了声音，“妈，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是关于，关于我的性取向……”
方煜的话没有说完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蔡雯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蔡雯一直是理性而温柔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她没有等到方煜说完就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美目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煜，额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隐隐现出青筋。
方煜无措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伸手去够蔡雯的手，低声道：“妈？”
蔡雯猛地抬手避开方煜，然后狠狠的朝着方煜的方向落下来。
“啪！”
方煜脸偏到一边，久久没有转回来。
蔡雯很激动，后退了两步，眼里蓄满了泪水，大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啊！”
方煜闭上眼，将眼里的酸涩逼回去，轻声道：“妈，我喜欢男人……”
“啪！”又是一声脆响。
蔡雯疯了一样捶打着方煜，歇斯底里的叫喊，不停的在说：“你有病啊！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不准喜欢男人！”
方煜站着任由蔡雯发泄，直到蔡雯一句脱口而出的：“你是变态吗！”他才忍不住抓住了他妈往他身上砸下来的拳头。
蔡雯对他怒目而视，眼眶红肿，哑着声音喊：“你是变态吗！”
方煜松开了她，低声解释：“妈，性取向是天生的，不是……”
蔡雯显然听不进去，她摇着头，眼泪滴在方煜的手上，灼伤了皮肤。
蔡雯累了一般滑坐在床上，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质问方煜，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答应你哥哥的，你怎么能这样！”
方煜心尖一痛，缓缓跪下，再说话时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他说：“妈，同性恋不是病，他只是一种……”
蔡雯突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从来温柔知性端方的女人此刻像是精神病人一样不可理喻，她也不说其他，只是反反复复的重复：“你怎么对得起你哥，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他的！你怎么对得起他！”
方煜闭了闭眼，哑着声音说：“妈，我没有对不起他，我答应他的我会做到的！我会对你们好，不会……”
蔡雯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将越靠越近的方煜推开，大声喊道：“你对不起他！你是个变态！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为什么啊！”
方煜的脊背突然就伛偻下去，他跪坐在地上，身心俱疲，这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二次听见他妈的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是啊，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他呢？
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他，是不是他在他妈心中就会重要一点，而不是只作为另一个人的替身活着。
蔡雯是爱他的，这毋庸置疑，只是那场意外发生之后，这种爱里边参杂了另外一种感情，那是恨。
他哥哥死的时候他还小，已经记不得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应当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否则他妈不会恨了他这么多年。
他从小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母爱，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蔡雯必定会找借口出去避免和方煜单独相处，所以方煜从小其实是长在白飞家的。
渐渐地，方煜长大了，知道蔡雯心里的结，慢慢的也不再往蔡雯身边凑，再加上他的样貌和方韫越来越像，他妈多多少少也有些移情，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只是方煜和蔡雯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的和平。
这种关系下的和平经不得任何风浪，平日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和和美美，但一旦有任何意外，这种平静就会被戳破，接着就是翻天覆地的汹涌。
方煜站了起来，走出房门前背对着蔡雯，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进去，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妈，我知道您的恨，您可以恨我怪我，我都接受。但是，我想我们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分开一下，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吗？”
蔡雯没有说话，粗重的喘息声传入方煜的耳朵，犹如一刀一刀在剜这他的心，疼痛入骨。
方煜轻轻关上了主卧的门，回到自己房间看见还没有来得及将衣服拿出来的背包，自嘲的笑了笑，往里面又塞了两件内裤，背着出了家门。
第14章 14
站在路边拦出租车的时候，方煜哈了哈手心，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也许是这种随时会爆发的不安压抑在心里太久了，如今猛地爆发出来不但没有预想的恐慌反而心上一直悬着的那口气就放松下来了。
只是这个时机却是选的不太好，早知道就听白飞的，至少等过了年再说，省得一家人都跟着不好过。
今天都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这个时间也不好再去打扰白飞一家，又实在不想住酒店，那太冷清，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待在酒店，怎么想怎么可怜。
出租车停在脚边的时候，方煜做了今天第二个脑抽的决定，只听他对司机大叔说：“去火车站！”
大叔刹车一松，朝着车站的方向奔驰而去。
方煜拿手机订票，发现所有的票都已经卖光了，只剩下晚上九点多的一列车还有几张站票，抿了抿唇，方煜一狠心订了票，怕自己后悔赶紧将手机装到口袋里。
到了车站还不到五点钟，还有四个小时，方煜就坐在候车室冰冷的椅子上，这椅子还是他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眼疾手快的抢了要去检票的一个大叔的。
肚子开始咕咕的叫，方煜揉揉肚子，抬眼朝二楼看去，二楼是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店里倒是有位置，只是也被占了个干净，外面排队等着买饭的人都能挤到栏杆外。
方煜翻了翻背包，里面还剩了昨晚没喝的一瓶酸奶，拿出来两口灌到肚子里，虽然肚子里不空了，但是酸奶毕竟是冷的，喝完之后身体打了个寒颤，方煜又搓了搓手。
手机铃声想起来的时候，方煜已经昏昏欲睡打起小呼了，掏出来手机一看，是他爸！
方煜一下就精神了，坐直了身子，犹豫了一下接起来，“爸？”
那边静了一瞬，然后方煜听到白爸爸的声音，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疲惫感，“我都听你妈说了。”
方煜“嗯”了一声，鼻子突然就有点酸，之前在家里和他妈那么大的冲突都没有这种感觉，一听到他爸的声音立马就忍不住了，真是太娇贵了。
“你的事，别说你妈，就是我一下也不能接受，”方廷言说，“不过我也能理解。”
方煜揉揉眼睛，“谢谢爸。”
“先别谢，”方廷言说，“这件事我虽然能理解，但是也不支持你。你先回来，我们把这件事好好说清楚。你现在离家出走算什么？”
方煜吸了吸鼻子，“爸，我不是非要离家出走，只是，我妈那个情绪……”方煜喉咙一涩，清了清嗓子，“我妈她现在也不想见我，我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就回去，到时候您想怎么谈都行。”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听见一身叹息，他爸疲倦的声音透过话筒穿过来，“你有地方去吗？是去白飞家吗？”
方煜摇摇头，继而意识到他爸隔着手机根本看不见，于是说：“不是，大过年的我过去干什么。我在A市有一个朋友，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先过去住两天，等过了这个年再说。”
方廷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嘱咐他：“别空手去，带点年礼。”
方煜“嗯”了一声，就听到他爸又问：“钱还够吗？”
“够，”方煜鼻子又是一酸，就对他爸说：“我这边要检票了，先挂了。”
方廷言还没说话，方煜就按断了通话，他怕自己再晚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哭出来，那太丢人了。
时间还早得很，方煜玩了一会儿游戏，手机便“滴滴”两声，电量不足20%，方煜出来的急，手机忘了充电也没带充电器。不敢再玩，方煜把手机调成省电模式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