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豪门模范夫妻[穿书](94)+番外

作者: 笛野 阅读记录

江求川笑了声,下床:“你昨天没赢过。”

肖顺海作势撸袖子:“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虞亭坐在床上看走秀,她摘下一只耳机,听窗户边两个男人在说话。

他们居然在聊《孙子兵法》,一个说的头头是道,另一个附和着提出自己的观点,两人有来有往像是两个文学评论家。

快到吃午饭时候,王阿姨将午饭送来,隔壁护工也来喊人:“老爷子,吃午饭了,今天换了个新保姆,给你做了家乡菜。”

肖顺海没看她,对着门摇摇手:“行,我就来,你先过去。”

两人这一局棋还没下完,肖顺海意犹未尽地将棋子丢进棋盒里:“下午再来。”

“晚上吧,”江求川说:“我下午去做检查,没问题的话明天出院。”

肖顺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出院是好事,我也没几天要回老家了,你以后注意身体,可别再来了。”

他推着轮椅往外走,精神抖擞:“那我晚上过来把这局棋下完,约好了晚上,你可别忘了。”

轮椅摩擦着地远去,吹过的风潇洒而落拓。

虞亭没忍住轻叹了声:“希望肖老爷子能长命百岁。”

可爱的人,总是不希望生活让他多遭磨难。

“但愿如此。”江求川说。

下午午休过后,虞亭陪江求川去门诊做最后的检查,路过隔壁病房,肖顺海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我拿手机来,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

#

李医生问江求川最近身体症状如何,江求川一一回答。听到李医生说他身体没什么大碍,明天能出院时,虞亭才放下心。

李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江求川起身想回病房,被虞亭强制去做了个体检。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江求川说。

虞亭看他一眼:“医生是说你胃没大问题,不是没问题。再说,谁知道你心脏、脑子有没有问题。”

在虞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旗号下,江求川被她拉着又去做了大脑体检和常规健康体检,抽血留在第二天早上空腹去抽。

全部弄完时是下午五点,虞亭拉着江求川回病房,他一路上拉着脸没开笑,为三个多小时的体检感到疲倦和厌烦。

还在走廊上,就见人来来往往,面带急色。

虞亭纳闷:“这是哪个病房出问题了?”

往前走两步,肖顺海的护工急急忙忙在往电梯口跑,六神无主。

虞亭心一跳,她问护工:“怎么了?”

护工站在电梯前焦急的等待着,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

她眼眶红着:“肖老爷子,快不行了。”

第59章

“怎么会这样,中午都还好好的?”虞亭不敢相信,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听到了肖顺海硬气的声音,昨晚,医生也说他情况好转,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护工抽泣着说话,断断续续难以听清。江求川蹙眉,唇抿成一条线。

护工抬头对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戾色,登时浑身瑟缩了一下,如寒刺在背。突增的压迫让哭声渐歇,回想起下午的一幕幕,护工的肩膀微微颤抖。

今天中午新的保姆来送饭,做了一道汤和两道好消化的家乡菜给肖顺海吃。肖顺海忌口许久,拿着微微辣的家乡菜胃口大开,饭没吃多少,将三个菜吃的精光。

吃完饭半个小时左右,他直捂着胸口说闷,让护工拿手机来,他连着给儿子打了十多个电话。儿子在开会,电话没打通。过了一个小时,肖顺海歪在床上直吐,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大气难喘。

护工被他吓得魂不附体,马上将李医生叫过来。李医生一样一样盘查肖顺海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追溯到午饭,护工给新来的保姆打电话,保姆以为是太辣刺激到胃了,连连保证自己真的只放了一点点辣椒。

最后被李医生问了出来,问题不在辣,在汤。鱼丸汤的手工鱼丸里加了虾沫。肖顺海对虾严重过敏。

新来的保姆在电话里直哭,她说今天以前的保姆家里事出突然,凌晨就走了,她一直没联系上。但她给先生打过电话,她问先生肖顺海有没有什么忌口,先生在忙,只说炒菜少放油少放辣,不能顺着老爷子的心意随便炒,说完就挂了。

李医生和护工沉默。

肖顺海已经开始大口吐血,送去抢救也回天乏力。他的身体因长期化疗而十分脆弱,原本得以控制的癌细胞扩散,加上过敏反应严重,病情急速恶化。

半小时前,他的儿子儿媳还有一些旁的亲戚全都赶过来了。

电梯到,护工匆匆下楼。

电梯口,在周遭匆忙来往的脚步声中遗世般沉默着。

虞亭看向江求川,他转身向人来人往病房走去,她提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病房里,肖顺海的病床旁满满当当围着人,或低头沉痛、或面色哀戚。肖顺海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双颊肌肉塌落,灰白的唇抿成一条窄线,像被死神抽走了全身力气。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病床旁嘴里不停地在喊“爸”,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握住父子俩此生最后一根羁绊的细线。

肖顺海连动动手指都难,他艰难地掀开眼皮,用家乡话说:“怎么、天黑了不开灯。”

虞亭和江求川是这场哀宴中没有入场券的客,只能止步在门前。感受着生命之火被死亡步步蚕食的无奈和恐慌。

肖顺海空洞的眼神在空中与虞亭交汇,略过江求川,蓦地吐出一大口血,白色床单上红得刺眼。

“爸,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回家。”儿子用家乡话说。

帮肖顺海出院、推着他下楼的整个过程,没有人再说一句普通话,都用家乡话交流。

轮椅与地面摩擦发出的钝响渐弱,弥留在人间的老人断断续续与儿子用家乡话交流,乡音依旧。

他知道,他终于要回家了。

他也知道,他回不了家了。

#

听护士说,肖老爷子是在关上车门时咽的气。

“吃点饭吧。”虞亭轻声说。

江求川已经在棋盘前坐两个小时了,约好的对弈成了无法抵抗的离席,他下完黑子,又下白子,独自赴约到底。

虞亭劝不动他,没有再劝,找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坐下。无声无息地告诉他,她一直在。

四周密闭得没有一丝风动,她甘愿与他共同品味这份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几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最后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落下,江求川缓缓开口:“他赢了。”

短短三个字像一根锋利的小针,穿过层层阻碍,快准狠地扎进虞亭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刺痛中带着酸涩。

她转头看向江求川的侧脸,轻扯了扯嘴角,柔声说:“那我们去吃晚饭吧?再过一会儿都该吃夜宵了。”

江求川没动,他像是一下被抽空力气,倒在了椅子上。

“他和我下棋,他曾经和我下棋。”他轻勾了勾唇,淡声说:“差两个字,差别这么大。”

虞亭声音哽了哽:“他终于买上回家的车票了,我们应该替他高兴。”

江求川轻啧了声:“感觉他昨天才在我眼前说‘我叫肖顺海,比你老公的川要大’。”

虞亭笑了声,靠在他肩头。他头歪着,搭在她的头上。

“今天站在他病房前,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也到了直面死亡的年龄,”他侧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自嘲:“我高中参加亲戚的葬礼,有人问我怕死吗?我当时很酷的说:每个人都会死,但每个人又都活着,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是死者。直到今天,那种被死亡沿着脚跟往上爬时浑身僵硬的感觉,我撒腿想往外跑,原来,我是怕死的。”

“我怕被生命放逐。”他说。

他赤’裸的剖白,像是在灵魂古堡外的荆棘丛中辟出一条直道的锋利镰刀,他站在入口,以赤诚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