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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娇娘(127)

这不是祁昀第一次晕倒,从小到大,他晕倒的次数太多太多。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之前无论病到何种境地,总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耳边的声音也能模模糊糊的听到,甚至在眼前有光亮的时候,哪怕是闭着眼睛,也有所感觉。

但是这一次,晕过去了就是晕过去了,他像是被沉入了如墨漆黑的深潭当中,看不见,听不到,呼吸都不顺畅。

祁昀朦朦胧胧中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终究,还是没能陪着娇娘。

而在他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时,恍惚的觉得自己现在怕是成了鬼,不然身上怎么会这么松快?

他可从没这么轻松过,居然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难过,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该是死了吧。

祁昀坐起来,转了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女人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眸子里还有泪水,湿漉漉的,越发显得眸子水亮通透。

而祁昀则有些不忍心,轻声道:“娇娘,说好我会照顾你的,可如今……我不该辜负你,此生我没了机会,只恨我们不能生生世世,若有来生,我宁可做了鱼虫鸟兽,化成石头,也要陪着你……”

不等祁昀说完,叶娇就倾身过去,轻轻地亲在了男人的唇角。

祁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回应,脑袋里想着的却是——

成了鬼,还能被亲到?

等叶娇松开他时,祁昀听到了女人带着几分执拗的声音:“你没事的,好着呢,我不许你有事。什么来生不来生,这一生我还没过够呢。”

祁昀看着叶娇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又看向了叶娇的脸,嘴巴张了张:“我……我在哪儿?”

难得看到自家相公这般懵懂的模样,叶娇也不由得笑起来,坐在床边轻轻地拢住了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躲开了他的伤处,而后轻声道:“这里是祁家药铺,方掌柜和春兰都在外面忙着,周围还有慧娘带来的人守着,放心,安全得很。”

叶娇又摸了摸他的脸,心想着自家相公确实是受苦了。

白虹果能救命,也能滋补,只是滋补的效果成效一般,但是一整个吃下去,祁昀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还能补补气血。

即使心里知道,楚承允稍微吃了点细碎果肉都能捡回一条命,祁昀吃了整个果子该是大好了,但是在祁昀睁开眼睛前,叶娇还是担忧的。

在小人参心里,被她喂了果肉渣的楚承允流了多少血,她不知道,也管不着,可是自家相公但凡碰破了点皮那就是招人心疼的事儿,半分耽搁不得。

叶娇不由得道:“相公,好好歇着,莫要动弹了。”

祁昀听完这段话微微回神,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活生生的人世间,而不会自己一个人奔赴阴曹地府,莫名的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动。

顾不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反手拢住了叶娇,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闻着淡淡的兰花香气,他轻声道:“真好,娇娘,真好。”

从没想过活着是件这么好的事情,祁昀觉得若是能每天这么抱着自家娘子,他这辈子是过不够了。

叶娇则是小声对他道:“之前那话,你可别再说了。”

“什么话?”

“就是,莫说变成鱼虫鸟兽,就算你成了石头,到时候天地间那么多石头,我知道哪块儿是你啊?”

祁昀闻言便知道她还记着自己刚才说的胡话,又把她抱紧了些,这才道:“放心吧,我舍不得死,有你,有旭宝,死了也太不值。”

叶娇脸上一笑,用力点点头。

而正准备进来看看情况的刘荣顿住了脚步,仰天长叹。

这般紧要的关头,居然还要围观人家夫妇二人恩爱无间……他这也是命。

谁让他这个没娶亲的见天见着的都是娶了亲的,就算羡慕也没辙。

不过刘荣并没有进去,只是瞧了瞧,确定祁昀没事便收了眼神。

刘荣知道祁昀其实是被牵扯进来的无妄之灾,而叶娇又是关键时刻用一把土救了自家主子的恩人,这会儿他自然不会去打扰,轻轻地把门重新关上后,刘荣便走到了隔壁的厢房里。

一进门,就看到了半靠在榻上的楚承允,和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孟氏。

孟慧柔身上穿着的还是便服,一件素净的长裙,配了个暗花长衣,看着并不像是寻常孟氏会穿出门的衣裳。

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行走坐卧都有规矩,哪怕现在隐姓埋名,也依然不会妨碍孟氏对自己的要求。

之所以没有收拾就出门,是因为她担心楚承允,生怕他有一点点的偏差,连头发都没有仔细梳好。

而在接了信儿去祁家药铺的路上,孟氏在心里盘算的好好的。

自家相公是个慈善人,往常不能说的话,如今必须说清楚了。

要告诉他当今皇后的蛇蝎心肠,要告诉他那几个兄弟都是狼子野心,要告诉他如今不争就是个死局。

孟氏惯是能把话说得灿如莲花的,以前是契机不到,不敢说,不能说,终究自家相公顾忌着皇后的抚育之情,顾忌着兄弟的手足之亲,她也只能忍着。

如今对方下了死手,相公也该清楚的才是。

等真的瞧见了去了半条命的端王爷,孟氏突然没了声音。

刚刚她就坐在楚承允身边,帮他擦汗,帮他端茶递水,轻轻的给他揉捏着微酸的手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承允则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寻常总是爱说笑逗趣的端王爷现在却平静的像个木偶。

这时候,刘荣推门进来,便瞧见的是这副情景。

孟氏安静的起身,轻声道:“我去换盆热水。”便离开了。

刘荣瞧着王妃离开,自己总不能再跑了,便硬着头皮过去行礼道:“王爷。”

楚承允点点头,脸上有了些鲜活劲儿,问道:“二郎如何了?”

“回王爷,刚刚李郎中给您和祁二公子都看过了,祁二公子伤势不重,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伤处不碰水就好了。反倒是王爷您,必须要静养躺着,这次是伤了心肺,纵然性命无虞,可还是要谨慎小心,免得落了病根。”

楚承允伸手,轻轻地捂住了被白布条捆得紧紧的胸口,轻声道:“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刘荣是叶平戎的手下,平时也承着叶平戎的恩惠,对他家的人自然是亲近一些。

如今听了楚承允的话,刘荣立刻道:“当时死生一线的时候,是祁公子的夫人出手帮忙,这才让王爷回了气。”

楚承允愣了一下,而后并没有细问,只是点头道:“二郎是个好的,他的夫人也是好的。这次是我平白的把他们牵扯进来,是我对他们不住,平戎的妹妹还愿意救我一命,这番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刘荣低了低头,心里庆幸楚承允没有细问。

不然他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往楚承允的嘴里喂喂土就能救人性命……

楚承允深吸一口气,眼睛看向了刘荣,开口问道:“何人来刺杀我,你可知道?”

刘荣老实的摇摇头:“具体是谁并不知,他们是死士,招招致命,口中藏有剧毒,无论成不成他们事后都会服毒的,身上没有任何府邸的标识,也就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楚承允闭了闭眼睛,低声问道:“他们在刀上淬毒了,对否?”

刘荣没有隐瞒:“刀上无毒,但是他们随身带的匕首是有毒的,幸而王爷和祁二公子并没有被有毒的匕首刺伤,并未中毒,也是万幸。属下把刀带了来,已经交给了李郎中辨别。”

“何毒?”

“马钱子。”

这种毒不算常见,只是楚承允却知道这种药的另一个名字:“你该叫他牵机。”

刘荣有些茫然,可是楚承允却有了一抹笑。

他轻轻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声音缓缓:“牵机,便是马钱子做的毒。先是脖颈僵硬,而后便是全身痉挛,腹中剧痛,痛到身子蜷缩,头足相触,状似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