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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夫见信好(3)【CP完结】

作者: 朵状方形 阅读记录

陆星流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昔已经摔倒在了烂泥地里,溅得浑身是脏水。陆星流赶忙过去扶着他起来,他痛苦地握着脚踝说扭了脚。

动静大得连在灶房烧水的孙玉都听见了。她出来看到摔下来的顾昔也吓了一跳。

陆星流连伞都丢在了一旁,一把将顾昔打横抱起,问他睡哪个屋。顾昔还没说话,站在走廊边上的两个弟妹齐刷刷用手指向对面的一个屋。

陆星流让过来帮忙的孙玉再多烧些热水,自己带着他回屋去,让他把湿淋淋的蓑衣斗笠全摘了,丢在了屋门口。

陆星流去灶房提了水壶回来,给他掺了盆温洗澡水。陆星流伺候完一瘸一拐的顾昔沐浴换过衣裳,给他上过药,再扶着他躺下睡觉。

顾昔有些不好意思,说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陆星流没好气道:“从小到大你给我添过的麻烦还少?不差这一回。你睡吧,我回客栈了。”

顾昔握住他的手臂问道:“哎,你认路吗?要不,我送送你?”

“你这脚都成这样了,要怎么送我?不认路我也会问路,你安心睡。”陆星流反握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

陆星流这时才发现,顾昔真是瘦得可怜,手臂就像条柴木。他以前生得胖,像是一大块能行走的云朵,从前一块玩的都喊他“顾阿胖”。他现在看着那越发瘦削的脸都快喊不出口了。

陆星流走之前,顾昔还问道:“你明日就走吗?”两只乌黑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就那么直望着他。他都不敢看那双眼睛。

陆星流说明日就走,出屋找孙玉借了伞,便回客栈去了。

当然他明日也不走。顾昔摔成这样,他也没法安心走。

当然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确实也不认路。深夜路上行人寥寥,他沿路问去,绕了两圈却又回到了顾昔家门口。陆星流想,这不是鬼打墙就是天意。

陆星流犹豫着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孙玉姑娘。他说他夜里找不到回客栈的路,想要留宿一晚。孙玉姑娘毫不犹豫一口答应,立马拉着他进去,叫弟妹让出房间给他沐了浴,还叫弟妹让出房间给他睡一晚。热情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陆星流再三说太过叨扰,他说他与顾昔打小一块睡,去顾昔房间打个地铺就成。孙玉这才找了草席子出来。

孙玉对陆星流说:“你叫阿昔打地铺,他皮糙肉厚。你金贵得睡床。”

陆星流抱着草席进了屋,发现顾昔早已睡得昏昏沉沉。接连几日被关在山上,今日又多番折腾,确实是该疲累了。

陆星流在草席上躺下,心思有些不定,纵然是几日奔波疲乏,他依旧感到有些难以入眠。窗外雨声沙沙作响,偶有风来敲打窗扉。床榻上的顾昔呼吸声平稳而真实。

他闭上沉重的双眼,入梦的不知又是什么熟悉的景象。

……

顾阿胖打小就生得一副乖巧可欺的模样。小时候头圆肚子圆屁股圆,胖成一只小皮球。爱笑,笑起来一口白牙俩小梨涡,只能见一条眼睛缝。

都说他看着憨厚有福相,他确实看着老实巴交,但背地里蔫儿坏。

书院的破矮墙被打坏了。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后院先生种的西瓜被偷了个干净。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先生的藏书被撕坏了。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小矮个同窗被顾阿胖欺负了。这回是顾阿胖干的了吧?不,是陆星流指使的。

顾阿胖被抓到之后,拍着陆星流的肩膀,跟先生睁眼说瞎话:“陆星流是我老大,他看谁不顺眼,我都要帮他出气,这就是兄弟义气。”

陆星流:“……可谢谢您嘞。”

顾阿胖简直就是书院一小霸王,他借陆星流的名号欺负同窗,明明谁都不敢招惹他,他还总是臭不要脸地装狗腿子,跟着陆星流喊“老大”,一出事就拿陆星流当垫背的。

顾阿胖长得乖巧温顺,容易迷惑人,而陆星流与顾阿胖恰恰相反,他自幼丧母,性情冷淡些,偏生了张桀骜叛逆的脸,看着就像是会惹祸又不服从管教的样子,因此从小到大为顾阿胖背了不少锅。

对于这种热衷于插兄弟两肋刀的浑球,陆星流本来早就该跟他反目成仇了,但回回他做得太过,真惹陆星流生气了,他又会抱大腿撒泼求饶,全然是无赖的做派。

顾阿胖常说:“我们从出生起就是邻居,我们两家还是世交。陆叔和我爹本还打算给咱定个娃娃亲,只可惜我一出生就是个男孩。既然做不成夫妻,我们就结成亲兄弟了,所以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还是你的事。”

陆星流说:“那我可真谢谢您嘞。”

那会儿顾叔还是朝廷的礼部侍郎,顾夫人也还未病逝。顾阿胖身为长子,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十几岁时成日游手好闲,就爱胡作非为。有一阵时日因闹得过火了,还被顾夫人关在屋里读书。

顾家是朝官之家,而陆家则是鼎鼎有名的商贾世家。那时同身为长子的陆星流,早在学经商之道了。夏日屋里热得待不住,他就带着账簿和算盘到凉亭去看账,十次有七次会遇到偷跑出来的顾阿胖,还都不是走正门的。

顾阿胖怕被陆家门口的下人看到告诉他娘,因此都是翻墙进来的。他这个人瞧着胖,居然还挺灵活,可以说是身轻如燕。他翻进后院之后,就喜欢在陆星流算账的凉亭里睡大觉,不睡觉就爱胡说八道,吵得陆星流看不进账本。

陆星流问他:“你不好好准备科考,今后打算做什么去?”

顾阿胖仰躺着,翘着二郎腿道:“我就在家睡大觉,混吃等死多舒服。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混。我相信有老大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我饿着。是吧?”

他扭过头来看陆星流,笑意盈盈的。他那两点梨涡生得恰到好处。陆星流红了脸,一阵心猿意马,低了头没搭理他。他以为陆星流又嫌他聒噪,自讨没趣,将书本遮在脸上睡去了。

顾阿胖没有念书的心,谁都说他没出息,他也自认没出息,就愿意这样混日子。他后来常跟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嫖……嫖倒也不嫖,他也没这个胆,不过赌倒是真的,有一阵常往赌坊里跑。

顾叔也痛斥过几回,顾阿胖面上装得诚恳,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前一天答应得好好的,隔天就又去了赌坊。有一次甚至生生把顾叔气得吐了血,重病了一场,顾阿胖还是不知悔改。

他幡然醒悟是在顾夫人病逝之后。顾夫人弥留之际,要顾阿胖答应他戒赌用功读书,与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

顾阿胖答应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顾阿胖这个浪子回头得太不容易。

顾阿胖在娘亲的灵堂前跪了有几夜,就想了有几夜。此后他从灵堂出来,就抱着娘亲的牌位钻进书屋里发奋读书。那时陆星流也得跟着家里人四处跑商,有大半年不曾见到他。

陆星流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消瘦下来,性情也变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

到了十七岁时,顾昔已有了一股子文雅气,或许是因为书读得多了,难免气质也会沾染书卷气。顾昔是个聪明人,他的文气也并非浮于表相,只在于迂腐卖弄,而是沉淀在了骨子里。从皮相上看他照旧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自在散漫无忧虑,有话直言从不怕得罪人。

顾叔不喜欢他的性子,常说他的性子太过耿直,不适合官场,想要磨磨他的棱角。陆星流倒是希望顾昔能一直保持这份本性。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顾昔。

陆星流长顾昔一岁,在那个年纪家中已打算为他寻一门亲事。陆星流没那个心思,谁都看不上。二娘又绞尽脑汁地在他身边安装眼线,想往他房里塞侍妾,都被他回绝了。

陆星流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做梦反反复复梦到顾昔,什么样的顾昔都梦到过。梦到过顾阿胖,也梦到过清瘦后的顾昔,眉眼都是潋滟的。他很冷静地明白自己断袖断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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