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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44)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 阅读记录

“步行的话,起码要两个小时。”元贞说。

“可以穿骨骼。”高修提议。

岑琢摇头:“太招摇。”

“步行就步行,无所谓,”逐夜凉拍板,“我们是攻城,又不是赶场,让如意珠在尧关上等着吧。”

大家行动起来,把两辆车的骨骼装到一辆车上,元贞开车,其他人走路。

肘关节是刚需,高修不得不暂时压下对张小易的怀疑,但揣着三把枪、两只匕首,借口给他“开路”,紧跟在左右。

贾西贝和他们一起,元贞龟速殿后,逐夜凉、岑琢和金水在中间形成一竖排,警惕地观察道路两旁。

走着走着,金水打量起岑琢的背影,高个子,脊梁笔直,性格也像一杆松似的,压不垮折不弯的,她走上去:“喂。”

“啊?”一对一谈话,岑琢有点紧张。

金水感觉到他的紧张:“那个……一直想说,谢谢你啊。”

岑琢笑了笑:“小事儿。”

“听贾西贝说,你把自己的救生舱让出来给我,”她低下头,像是不会表达谢意,又像是心里有太多东西,百转千回,“还有……带我来北府。”

她说:“今天我才能活着。”

岑琢哑然,金水是个刚强到傲慢的人,这些日子一直不冷不热,突然说这些,让他不知所措:“你说的太严重……”

金水斩钉截铁:“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岑琢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肩膀。

“你的左手……”在沉阳鼎立两年多,金水从没注意过,现在却觉得同病相怜,“是怎么回事?”

岑琢抬手,漆黑的稀有金属,镶着浮夸的火油钻:“炮弹。”

他镶这些钻,只是想给那段痛苦的回忆添上一抹轻松的色彩,哪怕是庸俗也好。

接着,金水把这只手握住了。

岑琢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反应是看着前头的逐夜凉。

“这种金属没见过,”金水问,“是什么?”

“九哥给我搞的,”岑琢的声音不太稳,“某种超级合金,特种枪打不透,就像……”他忽然想到,“像老逐。”

逐夜凉骨架子的材料很罕见,能抵御特种子弹。

金水瞥一眼前头的背影,那家伙在骨骼里绝不算高大,但有优秀的机械工学,运动起来像活人一样流畅。

“那、那个……”岑琢把机械手抽出来,“你还习惯吗,我是说,金属下肢……”

“啊,挺好的……”他磕巴,金水跟着也磕巴,“越、越来越适应……”

逐夜凉实在听不下去他们尬聊,回头叫了一声:“老琢。”

岑琢皱眉:“你叫我什么?”

“老琢啊。”逐夜凉转头的那个角度,怎么说呢,轻佻,轻佻中还带着点倜傥。

“下次别叫了,”觉得一具骨骼倜傥,岑琢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进水了:“听着像老猪似的。”

“啊,你终于知道每次你叫我老逐,我的感受了。”

“喂,老逐是尊称好不好,”岑琢很自然地向他走去,两个人并行,“要不我叫你什么?”

逐夜凉提议:“逐哥?”

“不要吧,”岑琢拒绝,“我们交情没那么好,就普通同事关系。”

“那好,”逐夜凉友爱地拍拍他的肩膀,“老琢。”

“要不……”岑琢歪着脑袋,“叫小夜?或者凉凉?”

逐夜凉沉默,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忽然,岑琢说:“有了,叶子!”

逐夜凉愣住,光学目镜的灯有几秒钟长亮,“叶子”,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而那个人现在……

“我说叶子,”岑琢说用就用,“刚和金水说起我这只手……”

回忆像巨浪一样冲进逐夜凉的“脑海”,CPU咔咔作响,注意力不能集中。

“……你有操纵金属的能力,比如骷髅冠那些强酸针……”

逐夜凉赶紧翻下御者舱两侧的通风扇叶,给CPU降温。

“……不会是故意勾引我吧?”

CPU快速冷却,逐夜凉把注意力重新专注到目前的对话:“什么?”

“我是说,”岑琢晶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的机械手感觉到的那个啥……吸引力,不会是你利用金属操纵能力,故意的吧?”

逐夜凉冷漠:“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一点?”

“啧,”岑琢摊手,“刚见面就勾引我,还不承认。”

逐夜凉感觉CPU又要过速,不过是气的:“我只能操纵小型、非动力型金属设备。”

“摘一下主干句,“操纵”、“金属”,你看,还是的吧。”

“小型,”逐夜凉要是有牙,现在一定磨得嚓嚓响,“指的是十到二十公分左右的金属物体,如果我能操纵机械手,在战场上岂不是能任意操纵敌对骨骼的运动关节、枪械、乃至发动机,那还打什么?”

岑琢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就是想逗他、气他、激怒他:“越是长篇大论的否认,越说明心里有鬼。”

逐夜凉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弯下腰,和他“眼”对着眼:“那么希望我说是故意勾引你的?”

这家伙来真格的,岑琢又怂了,屏息看着他,不可抑止地心跳加速。

那对光学目镜垂下来,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一遍:“谁先勾引谁的无所谓,反正你,我早看光了。”

一秒、两秒,岑琢腾地红了脸,狠狠捶了他肩膀一拳。

逐夜凉轻笑:“手不疼吗?”

疼……

岑琢咬牙忍着。

“有功夫逗我,还不如想想正事,”逐夜凉抓起他那只手看看,没伤着,“比如,太涂堂怎么知道我们的实时位置。”

岑琢将目光转向最前头的张小易:“是不是……”

“其实有另外一种可能。”说着,逐夜凉比出一个特殊的手势,单手结护法印,无名指下弯。

岑琢从没见过这种隐讳的暗示:“什么玩意,小儿麻痹吗?”

“须弥山,”逐夜凉无语,“江汉的军用级智能决策系统。”

有那么一刹,岑琢没说出话来:“染社还……有这种东西?”

“是染社占领江汉后,从狮子堂手里接管的,”想了想,逐夜凉纠正,“严格来说,也不是狮子堂的,须弥山最初是江汉地区政府军割据势力的决策系统。”

“那……”岑琢笨拙地掰着手指,“你刚才干嘛装神弄鬼比这个?”

“须弥山是一个庞大精密的算法系统,能够计算出事件在每一个拐点后的发展方向,也就是说,它能‘看到’所有可能的未来。”

所有……未来?岑琢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像是鬼故事里的高维世界集合?

逐夜凉又比了那个手势:“据说只要提到它的名字,就会成为它未来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就会被它捕捉。”

岑琢背后冒出冷汗。

“江汉流传着一句话,得须弥山者得天下,”逐夜凉望向苍茫的天边,“狮子堂、染社都是这样,没人知道究竟是得须弥山得天下,还是因为得了天下才坐拥须弥山,而这些得到须弥山的人,是不是早就在它的算法里。”

岑琢轻轻拽他的手指。

逐夜凉低头:“干嘛?”

岑琢捏着嗓子,很害怕地说:“快别提了,那三个字!”

逐夜凉歪头:“已经提了就无所谓了,你在须弥山的算法里,不来不去。”

“我操!”岑琢跺脚,他最讨厌鬼故事了!

“如果我们在须弥山的算法里,那它现在就在观察我们,包括我们的实时坐标。”

岑琢腿软。

“有什么不好吗,”逐夜凉倒显得轻松,甚至有些挥斥方遒的豪气,“也许我们迟早要问鼎江汉。”

这家伙又让岑琢心跳加速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像融化了一样蠢蠢欲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逐夜凉拔出左狮牙,对着满天的灿阳:“拿刀的时间长了,这世上的事,你不想知道,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