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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天影(85)+番外

作者: 松月凉墨 阅读记录

那是她追逐了一生都没能触及的奢望,剪影般的背影渐渐模糊,消失在北苑的拐角。

她猛然想起来,昏睡着伏在茶几边的清晨,耳畔萦绕着罄鼓钟鸣,是新帝继位的日子。

北苑幽暗的内殿里,银盏落在脚边,残余了些许酒滴一同落在地上,她似乎看到了倚在北苑花坛边化作枯骨的慎映兰,梧桐树下疯癫无状的乐萱,端着一盘桃仁向他步步走来的墨姼,卧在床榻边挣扎这向她索命的景琝,还有拿着珊瑚珠钏冷眼剜着她的海珊,在她害过无数性命的归宿里,成了北苑里新添的一缕孤魂。

☆、墨忆 · 四十七 『合欢』

[ 宣和元年,景翾继位,收回军令,军政一统。珞郡王景琞晋珞亲王,荣烁世子嬴珩遵先皇遗旨继摄政王位,豫郡王景燚封豫亲王,分封傅阳郡。正妃柏氏为后,入主仪鸾宫,生母贵妃秋氏为太后,居宸阳宫。]

朝后的胤和殿,景翾桌案前堆着两叠明黄色锦绢的奏疏,已经批了大半,景琞从侧殿跨入书房,作了个揖才徐徐走近。

“皇兄这是做什么?”景翾放下点着朱砂的笔,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斟茶。

景琞拂住他的手,接过了倒茶的冰瓷壶,斟满了两倍翡翠青茶,笑道:“本就是缺不得的礼数。怎么,可要为兄背一个不忠不义不敬新帝的骂名才好?”

“我说了,我不会在这帝位上坐太久的,”他喝了口茶,放下冰瓷茶盏淡淡道,“这皇位,本就是皇兄的。”

他又何曾不想执手千里江山,铸就从小便期许黎民百姓安康常乐的太平盛世,只是人终究拗不过命。

景琞话锋一转道,“慕寂然回来了?”

“傅阳一役,是他从北漠兵的手底下捡回我这条命。”景翾顿了顿又道,“我打算出资重新修葺慕府,在朝中为他谋个一官半职,皇兄你看……”

“不可。”景琞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景翾的话,“慕寂然此人,不可信。”

景翾眉头微蹙,眼神疑虑重重。

“从前他遇见你的时候,便说自己没有亲眷,独自居住在深山中,而后在你成亲那一年,忽然说道要去探访远亲,一去就是好几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影无踪,没有一丁点儿音讯,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没有亲眷,又何来远亲?”

“或许他的亲眷已经不在了,只有远亲也说不定。”景翾虽然答得风轻云淡,但言语已然有些僵硬。他也曾质疑过慕寂然的来历,可慕寂然多次舍身相救,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于他,不愿起疑。

“你与嬴珩去傅阳之后,宫内理政的就剩下我和父皇,本就内外纷争卷入西泽北漠的战事,宫内的藏宝阁却频频失窃,此人对皇宫地形与政局十分熟悉,怕就是身边人。我便让青玉带手底下的人去查了,本来打算等你班师回朝就与你商议,谁知桩桩件件接踵而至的诸事繁杂,才拖到了现在。”景琞呷了一口青茶,又端起冰瓷壶一遍道,伴着茶水落入冰瓷盏中清脆的声音。

“由于不能干涉他国政事,仅仅排查了南玥境内所有可能长期藏人的医馆药铺、江湖组织,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叫做灵蝶山庄的江湖组织。之所以会集中排查灵蝶山庄,是因为他们的少庄主极其符合慕寂然的身份信息。”景琞接着道,“青玉带着府中精卫,花了重金从江湖人手中买到了灵蝶山庄的据点,在榆州城外九百里的蝶山,据山下的百姓说,灵蝶山庄早已由年轻的少庄主继位,那位少庄主从不曾透露真实容貌,总是一身披风压着极低的帽檐,所有的衣衫都是一系白色,为人处事心狠手辣,在他手上出过不少血腥的命案。而后不知为何,一度失去了这位少庄主的消息,失踪的消息也不了了之。”

“让我基本确信的一点是,灵蝶山庄的前任庄主慕雨鸾,正是姓慕,而现今这位少庄主正是她的亲生儿子,年岁约莫二十三四。更重要的是,他失踪那一年,正是九年前你把他带回榆州城的春天。”

景琞又道,“七年前我们参与的李学士被杀案,涉案的杀手便是来自灵蝶山庄,盗走了那块彼岸曼珠萤石佩,你应该记得。”

“如若是寂然,且不说他消失数年还能对皇宫地形构造政治时局了如指掌,他盗窃藏宝阁宝物的目的有何意义?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毫无作为,又为的是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景琞轻笑。

午后春光和煦明媚,暖暖的照在胤和殿的杏花树上,树下的清池映着锦簇花团,还有一席赤金丝凤尾华裳的身影,在树下折枝的身影。榆州城本不适合栽种杏花树,因着她喜欢,景翾下了旨意从藜安运来两棵老杏树,每到春风轻拂的花季便是一树不见枝叶的柔嫩杏粉色,花香总能透过雕花窗漫进胤和殿,像极了她身上的气息。

柏璃折了五六枝杏花,转身递给秋琌带回仪鸾宫插瓶。原本仪鸾宫就有一棵杏花树,是先皇后慎氏亲手栽种在殿外池边的,榆州城里的杏花树难将养,那株杏花树在先皇后悉心照料下才得以每年开那么一两簇团花。她还记得刚入宫那会儿还误折了仪鸾宫的杏花,幸是谢渃洹为她担下了折花的罪名。终究物是人非事事休,那棵杏花树在先皇后身故的那年冬天,冻死在了荒凉的宫苑里。

她转身望了一眼内殿,景琞与景翾低头不知手中拿着什么物件端详,她眉眼轻笑,拖着冗长的凤尾后服出了胤和殿,行至与仪鸾宫相交的宫门,她遇见了着一身素白银丝云纹宽袖袍的慕寂然,腰间挂着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特赦令牌,微微躬身向她作揖行礼,又匆匆往胤和殿去了。

“看这鹓鶵纹,雕工比较仿古,像是先朝流传下来的遗物。”景琞接过景翾手中的玉佩,对着门外的光线照了照,碧玺玉佩通透,翠色里夹杂着通透的朱砂色,随着玉石纹路走向变化着色泽,缀着的碧荷色流苏编织着精细的龙纹结。

“朱红色的地方还被雕上了一簇花,看着很眼熟,”景翾偏头打量着那块玉佩,疑道,“像是……曼珠沙华?从前我与璃儿是见过的。”

景翾接过景琞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回黑檀木盒中,一面理着流苏穗子,“给文礼府和制造局看过了?”

“看过了,推测是先朝皇室留下来的。”

“会与七年前遗失的那块玉佩是一对儿吗?”

“目前还说不清楚,我先将它置在藏宝阁里,安全一些。”景琞端着盒子往外走,迎面遇上了候在门外的慕寂然。相视微微颔首,慕寂然瞥了一眼黑檀木盒,拍了拍衣衫走入胤和殿。

他刚要跪下行礼,景翾搭过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怎么?给你的这块特赦令牌用的可还衬手?”

“哪敢不衬手?”慕寂然笑道,“我还担心会被你的精卫抓起来,一路从宫门到胤和殿没人拦我,宫人像是见着鬼似的,远远就绕开了。”

景翾轻哼了一声,走到书房侧殿,在摆好的棋局前坐了下来,斟上一壶热茶。

“你急匆匆地召我进宫,就是为了下棋?”慕寂然挑了挑眉,愣在侧殿门外。

景翾与他相谈的口气一如当年般聊赖,“不然呢,难道是想你了吗?”

“小心被皇后娘娘听见,我刚才来的路上可是遇到了,折了一束花从胤和殿的方向来的。”

景翾落了一子,不紧不慢又带些小得意地道,“她来给我送汤。”

慕寂然白了一眼这个脸上带着小骄傲的妻管严,在他的黑子边落下一颗白子。棋局走了半场,慕寂然才徐徐道,“方才我进来时遇见珞亲王行色谨慎地从你这里出去,可是有事?”

景翾子为落定,摁在棋盘上抬眼看着他,须臾云淡风轻地浅浅一笑,收回棋盘上的手,“没什么,新得了一件古物罢了。”

慕寂然一子落定,呷了口茶,流转的丹凤眼望向窗外,只觉得眼前人似乎与从前别无二致,又仿佛有些不同,直到思绪被眼前人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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