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行止(13)
回忆很美好却也伤人，那些时光终是回不去了。
傅白从窗户翻进来，她很久没回来过这里了，从外婆搬出傅家的别墅后，她和外婆就没有经常见面了，而且见面多半在外面。傅白此时很后悔，她冷落外婆了，外婆在这世上也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她不应该只是为了少让外婆担心就把一个人苦难往肚子里咽，可能外婆更希望她能来找她，向她倾诉，无论是何种心情。
傅白走到卧室，整理着外婆的遗物。从衣柜里找到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装的几乎全是照片。
有张全家福，依稀可以看出那个年轻的女人是外婆，那么那个男人该是外公吧，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应该是她妈妈了，剩下这个被外公抱在怀里的婴儿应该是她妈妈的弟弟？照片中除了这张全家福，就只剩下她小时候的照片了，从一点点只能趴着躺着，到后来会摆各种造型，这是她的成长轨迹，一直到她们被傅国生接走才中断。
除了照片，盒子里还有一封信。傅白小心翼翼地拆开。
这封信大概可以称之为遗书了，不知道外婆是什么时候写的。
…………
傅白：
在你眼里，我可能是这个世界给你不多的善意之一。
我一直在想，活得明白和活得开心到底哪个更重要。
以前我一直以要你快乐为借口，不告诉你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但我如今已在弥留之际，更深刻地认识到我曾经的自私。
我将告诉你有关于你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嫁给你外公后，次年便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你的母亲，本来家境就十分拮据，到此地步更是揭不开锅，然而那时的人都重男轻女，我和你外公被逼着又生了一个儿子，是你素未谋面的舅舅。我们砸锅卖铁地让你舅舅读书，但他根本是烂泥巴扶不上墙，逃课、打架、到后来演变成抢劫、赌博，总之算是无恶不作。为此除了仇人便地，还欠债累累。我们一家子被逼得无处藏身。
你爸爸救赎了我们，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很大，是你妈妈的幸福。
你爸爸确实有钱，只是你妈看不上你爸只有钱，但为了家人，她只能牺牲。
你妈妈虽然答应跟了你爸，但是她始终不答应你爸的求婚，也不愿意给你爸生一儿半女。
不知道你爸爸是用怎样的手段让你妈妈怀上了你，当我们知道后虽然心疼你妈，但也侥幸地期待你的出现能让你妈妈开心些，跟着你爸好好活下去。
但是你那倔强的母亲没有这样选择，她选择了用一种惨烈的方式离开你爸，离开我们，离开你。
她并不是不爱你，她在死前给你留了一笔财产，你成年后就会得到，并且让你爸爸承诺抚养你到18岁。至于过程如何，是否艰辛，我们也不得而知。
她过的很苦，我们知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或者，我们还推了她一把。
所以上天也没让我们好过，你外公在你妈死后没多久就出了车祸，抢救无效，你舅舅没了你爸的庇护，并且还死性不改，最终被追债的人打死。然而比起这些，我似乎更可怜，在这世上继续渡劫。
但这或许就是因果报应，你的不幸，你妈妈的不幸，间接的，直接的，我都是背后推手。不知道我能否得到你及黄泉之下你妈妈的原谅。
类似你以为我是这世界对你仅剩不多的善意之一，你也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
这一生的苦难真的好多，罪魁祸首不知是上天还是自己，我终于可以解脱，只是没能看见你幸福是我不能瞑目的遗憾。
傅白，外婆很爱你，我相信你的亲人都是爱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体会我们穷尽一生都没能得到的幸福。
外婆：张兰心
…………
从前傅白很想知道她的身世过往是怎样的，她到底为什么被她爸爸这样对待，她妈妈为什么在她一出生就自杀，这封信好像告诉了她答案，但她却觉得不能接受，那些过往与她这十多年来的苦难如何能比？
可她的悲惨又似乎不能怪任何人，似乎任何人都是受害者，要是非得说出个不该，那就是她不该降临到这世界上，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她的苦都是她该赎的罪。
如果说外婆的死让她心如刀绞，那这封信里的真相就是把她碎尸万段了。所有人都痛苦，所有人都有罪，所有人都无辜。
这场灾难的源头不知该从哪儿算起，又不知何时结束……
傅白凝视着全家福上年轻时候的外婆，那时他们过的那么艰苦，可是外公外婆的脸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他们可能是相信现在所受的苦将来会有乐来偿还，贫穷一点没关系，有儿有女家庭就足够美满。可谁能想到襁褓里看着那么乖巧的婴孩能成为摧毁家庭的祸首呢？
人生难测，世事无常。
他们一定没想到过未来是什么在等着他们，所以他们才能笑的那么开怀……
第18章 第十七章
李萨知道傅白的外婆去世了，所以这几天她心情不好成天趴在桌上睡觉也是情有可原，心疼是自然的，但是她嘴笨，安慰人的话不知该怎么说，更何况，傅白的境遇根本是她不能体会的，她想，无论什么语言，都无法疗她的伤。
前两天她们班主任老梁看见傅白状态这么不好，也找她聊过，老梁能理解傅白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绝对不支持她这样消极对待学习的做法。更何况这种情绪和状态还会影响那些很容易被影响的同学也消极对待学习。
可是说了大半天，傅白连一个回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老梁耐心耗尽，又用顾景行激她，可她却心如止水一般不起丝毫波澜。老梁最终死心，叹了口气，放她回教室了。
“傅白，吃饭了。”终于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李萨转过头推了推趴在桌上的傅白又摸了摸自己的空荡荡的肚子，心想，用脑也是个体力活啊！
“嗯。”也不知道到底睡没睡着，这声音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跟你说，化学老师今天来上课连门都没关！哈哈哈哈……大红色的裤衩都露出来了，他自己一点不知道，还手舞足蹈地讲课，全班憋了一节课的笑！”李萨趁傅白睁着眼的时候，赶紧分享今天的乐事。
“哦。”也不知到底听清楚没，傅白双目无神，显然她的笑点已经往上涨了不止几十个百分点了。
李萨这几天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了，也没能博得美人一笑。李萨彻底没辙了，只能想着，时间能治愈一切，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好的。
可惜事情朝她预料的方向背道而驰。吃完午饭后，两人照常去教室午休，李萨一觉醒来不自觉地往后看去，傅白没在位置上，李萨想着可能是去厕所了吧，结果一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下傅白都没回来。
逃课了？李萨趁课间给傅白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一直无人接听。
…………
顾景行是在晚上回家时发现傅白逃学的，因为这几天虽然傅白在课堂上浑浑噩噩，但上学不迟到不早退，上学放学十分准时，不拖拖拉拉，也没有不要和顾景行坐一辆车。
他们是十点下晚自习，顾景行和傅白一栋教学楼，但顾景行比傅白楼层低，纵使这样，这两天傅白也在顾景行之前上车，因为傅白也不管人多不多，下课铃一响傅白就出门，而顾景行要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下楼，不过在知道傅白这两天放学这么积极后，顾景行也不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也和傅白一样一下课就出教室，机会好的话两人还能碰面，不过傅白有没有看到他就不知道了。
于是顾景行这两天心情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可让众人饱了眼福，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顾景行也是值了！
而今天，顾景行都等到十点一刻了，傅白还没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