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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街(3)

作者: 且吟且歌 阅读记录

许公子感到好奇:“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凭许公子的眼光,自然不会让我失望的。公子只挑些入得了眼的便是了。”

许公子望了望窗外,见西边已投下了半片斜晖:“今日天色已晚,想来东头的市集都散了,不如明日此时,我再带着首饰来找姑娘吧。”他翻了翻襟袖,却没有什么可作为信物的,于是将左手悄悄绕至身后,指尖就不知从哪衔来一块黄玉,搁在案上:

“今日出来得急,不曾准备些礼物,这块玉还请姑娘先收着,明日小生再来。”

罂罗扫了一眼那块貌似轻薄却成色极好的玉片,道:“许公子既然明日要来,这玉还是先拿回去吧,我们这儿都是女孩子,用不到这玉。”

许公子把玉片向前推了推,道:“虽然用不到,聊表歉意还是可以的,姑娘就给小生这个面子,权且收着吧。”

罂罗点了点头:“也罢,那公子可得记得我的首饰。”

“姑娘明日可要在坊里等我。”许公子起身,行礼离去。罂罗回了一礼,目送他关上了木门。

不一会儿,阿露便推门进来了:“姐姐,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好。”罂罗眯起了眼睛,淡淡地抿了口茶。

翌日,许公子果然带着珠花翠蛾又到了坊中。罂罗从门前便迎了他进去,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挑了些什么首饰。许公子将那些珠翠依次摆在几上,好让罂罗一一挑选:

“姑娘看看,若是不中意,我再去换。”

罂罗把玩着一枚镶了红玉的银钗,不紧不慢地道:“不必麻烦了,这些就很好。多谢公子了。”见许公子正满面春风地望着她,她轻轻一笑,“许公子今天可有空闲?罂罗也许多日子没有出门了,不如公子陪我到街上去逛逛?”

“姑娘想去街上看看?小生义不容辞。”许公子推了推手,爽快地答应着。

“那请公子到门前等我吧,容我更衣再来。”罂罗遂起身,唤上小妹进了里屋。许公子自去门前看车备马。

长安城的街道一向繁华热闹,从无名小卒到达官贵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罂罗一身秋香色襦裙,肩头上披着小短袄,在这长安的清秋也算是应了季节。那公子今天可换了件金线压边的华服,他小心地跟在罂罗后面的样子,真好像是怕碰坏了水中的月亮似的。罂罗走得快些,鬓上的钗子便悄悄往下滑,罂罗抬手轻轻一扶,许公子这才发现她已戴上了他买的银钗。

“罂罗姑娘平日里喜欢逛些什么呢?”许公子赶上前去,问道。

“我不常出门,这些也都不懂得,只是好奇罢了。公子平日应该很熟悉街市吧,不如公子为我推荐一下,什么比较好玩呢?”罂罗拨弄着高处挂着的一只刚捏好的彩糖鸟,转头向许公子说道。许公子正要回答,不远处突然闯来一队人马,生生冲散了人群,那马的速度又快得很,边上卖蔬果的老伯避不及,车上的蔬果便翻得一地,自己也险些被撞倒。许公子眼疾手快,刹那便伸手握住罂罗的皓腕,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车马过去,罂罗惊魂未定,却又绯红了脸,轻轻推开了公子:

“多谢公子。”

第三章 序曲

许公子一愣神,松开了罂罗的手,连连赔罪:“事出紧急,实属冒昧,还望姑娘不要见罪。”他转头望向百米外的茶楼,“不如小生请姑娘小坐啜茗压惊,可好?”

罂罗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便与许公子一起向茶楼走去。

许公子要了二楼一处僻静的座位,为罂罗斟茶谢罪。罂罗推辞不过,也就顺着他自顾自品茶。

“不知罂罗姑娘,是何方人氏?”许公子放下小砂壶,问道。

“扬州。”罂罗轻啜一口,抿了抿唇。

“扬州?”许公子有些惊讶,“扬州离长安还有些距离。姑娘又缘何到此呢?”许公子继续追问下去。

罂罗微微皱了皱眉,许公子连忙道:“是小生急躁了。姑娘若是不愿说,小生便不问了。”

“不必,”罂罗轻轻一笑,“都是旧事了,说来无妨。”

许公子为她斟好了茶,静静地听下去。

“家父原是扬州刺史手下从事,遭人陷害被杀。家母当时已有身孕,便随同一个朋友到了长安,投到三姨的坊中。家母原和三姨有些情分,所以三姨待我母女也甚好。后来家母见背,我就为三姨做点事情,也算是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了。”罂罗的神情冷冷的,似乎并没有受到过去情感的困扰,只有米白色的耳坠子稍稍晃动。

许公子微眯着眼,似乎在认真倾听罂罗所说的一字一句。然而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在意的是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的话是否有前后矛盾之处,她的眉眼是否不适时地变化。他来会她之意,根本就不在谈笑听曲。思及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

“公子?”罂罗似乎意识到了许公子的恍惚,柔声唤道。

“姑娘遭际,实在令人扼腕。”许公子长叹一声,犹豫片刻,道,“小生因家中无事,闲来京城游逛。今日得会姑娘,也是小生的缘分。小生今年不过弱冠二年,尚未娶妻,不知姑娘是否有意……”他停住了。他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

罂罗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子美意。罂罗不似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姑娘,罂罗原就是自由之身,此身还能自主;可是公子乃是名门之后,娶一歌妓为妻,未必妥当。”

“姑娘不必担心,家父久闻小生在外浮浪之性,不愿多加管教。且你我就在此成婚,再同我回家,无人知道姑娘歌妓出身,岂不好么?”许公子像背书一般流利说道。

罂罗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啜清茗:“公子盛情,罂罗不好相却。”

许公子大喜,知是允了,急忙邀道:“小生在京城时日不多,姑娘可否今晚就到小生所寓客栈来?”

罂罗无话可答,只把鬓上银钗小心摘下,放在案上,转身离去。

许公子忙拈起那支银钗,这才发现钗柄上印有二字:

相属。

他的嘴角上扬了一定的弧度。成了。

是夜,许公子侧卧在客栈靠窗的床上,透过窗纱凝视着惨白的月光。夜中的长安早已没了日里的繁盛,毕竟是帝都天子脚下,宵禁之下,平民不可随意走动,街上自然清静了许多。一袭白衣,飘悠悠进了门,靠近他的卧榻。

许公子翻身正对罂罗,将贴在身下的那只手悄悄伸至枕下:

“你来了……只是,为何穿得一身素色?”

罂罗前来,坐至榻边。邪魅的笑容挂在她的唇边,这是白天许公子不曾见过的。他微微倒吸一口气,藏在枕下的手微微抽出,指缝处闪过一道白光。

“好看么?”罂罗笑着,用纤纤玉指轻轻抚过许公子的面颊。

“好看,”许公子微微一笑,“只是素了些。”

“你们这些世家公子,自然是习惯了珠翠萦绕;却不知没了点缀,才是最真的呢。”罂罗轻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素色还有一个好处——”

“是什么?”

“为了使艳丽的颜色更加鲜明呀。”罂罗似调情般地应了一句。

许公子立刻紧张起来。他几乎可以确认了。他的手仍藏在枕下,眉间却不露声色。

映着月光,罂罗的白衣里突然现出了亮光。许公子翻身而起,枕下的手带出一柄西域产的弯刀。白衣里的亮光化作一把锐利的匕首,锋面上擦拭得干净。匕首与弯刀在空气中碰撞,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你是如何得知的?”罂罗挥动着匕首,抵挡着那公子雨点般的攻击。

“京城中一白衣女子趁夜连杀多人,原来真的是你啊,”许公子腰间亮出刑部金印,“我如何不知?我派来的弟兄看来都没能抵得过清菡坊的姑娘啊,真是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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