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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魁伶(71)

作者: 木云木夕 阅读记录

公孙辰鱼虽然听到了邱长卿的腹语,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并不做出任何辩解。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要走进去一探究竟。

门上有两个小厮守着,见来人,便问:“来者是何人,与死者何种关系?可有发丧帖?”

公孙辰鱼想了想,现编了一个,扮作男声,诚恳道:“某乃魏公的远房表亲,母亲接到魏公的死讯,很是伤心,特地让某从长安快马赶来,在他老人家灵前吊唁一番,聊表哀思。不曾想路上遗失了发丧帖,还望小哥通融。”

那两个小厮互相对望了一眼,见公孙辰鱼长得眉清目秀,又看了一眼邱长卿,就连他的小厮都仪表非凡,心想:这样俊秀的人儿,洛阳城找不出来第二个,必得是长安来的,错不了。当即请了进去。

公孙辰鱼和邱长卿走至灵堂外面,看到灵堂里面有好几个穿着白色孝衣的女眷在哭丧,旁边还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是这家的儿子或者近亲。其他前来吊丧的客人们,有聚在外边的院子玩牌的,也有看戏的,也有走来走去的,女客人们也有抱着小孩吃茶点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公孙辰鱼走进灵堂,按照规矩,给死者行跪拜礼,以示哀悼。死者家属嚎哭迎接,哭声悲戚,哀恸万分。邱长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对着灵堂鞠了三个躬就算完了。

公孙辰鱼走到那群嚎哭的女眷面前,那跪在前头的女眷抬头,眼泡略微浮肿,眼睛里的泪水盈盈,她看到公孙辰鱼的一刹那,被唬了一大跳,慌得往后退了两步,问:“你是谁?”

公孙辰鱼看到她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秋水眼时,心里顿时就明白:她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变声道:“某乃公孙谦,家母与魏公是表亲,特让小侄前来慰问,请魏夫人节哀。”

魏夫人看着“公孙谦”,他也有一双秋水眼。她心里清楚得很,秋水眼并不多见,乃是万万人中间才有一个,而且还要是父母中有一人有这种眼睛才行。她从自己的母亲那儿继承而来,她的母亲又是从外祖母那儿继承来的,就连家中的兄弟都没有一人有这种秋水眼,祖祖辈辈,都没有听说过有男性生有这种眼睛的。因此,她分外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公孙谦的小郎君。

而且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是,魏夫人也是自打娘胎出来,就能听到别人腹中想说但咽下去了话。这是她们家族的秘密,每个生有这种秋水眼的女性,天生就能听到别人肚中的腹语,但为了避免被人当成怪物,千百年来,她们的家族都死守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代的继承人知道这个秘密。

此刻,魏夫人已然听到了“公孙谦”所说的“她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的腹语。她猜想,眼前的人定然也能听到别人的腹语,故而十分小心在意,不让自己的思绪成形,等到他出去后再做打算。

她眼神空洞地打量着“公孙谦”,她不在心里对任何观察到的事物进行评判,她只是暗暗地寻找“他”身上的破绽,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被对方看穿心思。

由于魏夫人愣神了很长一段时间,旁边的女眷见状,忙推了推她,她这才醒过神来,赶紧带着其他女眷回礼,哀婉道:“有心了。”

公孙辰鱼被魏夫人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因此略等孝子们还完礼,便赶紧退了出来。

公孙辰鱼和邱长卿找了一处僻静的游廊坐了下来。她寻思着,再找个机会和魏夫人私下里对质一番。

邱长卿见她不愿说话,便也不吭声,安静地陪着她。

到了用饭的时间,一时间魏家宅院变得异常喧闹,人来人往,拿这个,要那个,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魏夫人就是趁着用饭的时间,偷偷溜出来找“公孙谦”。她刚才已经发现,这个“公孙谦”是个女子,她耳朵上还留着耳洞。她猜想,此女便是自己十六年前遗弃的女儿。莫非是来讨债来了?

魏夫人很快便找到了“公孙谦”。她快步走向他们,关切地问:“二位怎么不去用饭?家里乱糟糟的,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公孙辰鱼挤出一点笑来,“魏夫人不必介怀,我们吃了过来的。魏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夫人嘴角扯了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默默转身,似乎是在引路。

公孙辰鱼跟了上去。邱长卿也跟了过来。公孙辰鱼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邱长卿跟着,可自己又害怕和这个魏夫人同处一室,便也默许了。

魏夫人把他们引进一间偏房,关上门,招呼他们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榻上坐了,揉了揉跪得发酸的膝盖。

“说罢,你究竟是谁?你来干什么?”魏夫人仍旧在揉捏自己的脚,也不看他们,仿佛只是问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罢了。

公孙辰鱼一直静默地瞧着这个女人,这个可能是自己生母的女人,这个可能谋杀了亲夫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极美,甚至比自己的阿娘白若兰还要美,她虽然举止有些随意豪放,却难以掩盖她身上的幽兰一般的气韵和明明白白的魅力。

到底是如实说呢,还是设个局来套出她的话呢?公孙辰鱼心里尚且不能决定。

“快说罢,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要回去守灵。”魏夫人抬眼看着公孙辰鱼,神色中有一些焦急和不耐烦,她早已听到了公孙辰鱼的腹语。她只是想知道,除了此女是自己的女儿外,她到底干什么来了?为何偏偏是在魏公的葬礼上出现?

第59章

公孙辰鱼看着眼前的女人,基本可以肯定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也问不出口:是你杀死了自己的夫君么?

魏夫人早已不耐烦,催促道:“你倒是赶紧说呀,你来不就是要和我说点什么嘛?你这会儿不说,我可就进去灵堂哭孝去了。”可一听到公孙辰鱼的腹语,立即变了脸色,一时控制不住,心道:她怎么会知道是我杀了他?

公孙辰鱼听到魏夫人的腹语,她瞬间明白了魏夫人和自己一样,能听到别人的腹语。她也就犯不着再和她兜圈子了,莫不如直来直去,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她两只水润的眼睛突然间有了锋芒,蹭的一下,像两道利刃射向魏夫人,她缓缓起身道:“十六年前,魏夫人是否生了一个女婴,又把她丢弃在荒野?”

“是。”魏夫人没有辩解,也没有抵抗,简单地承认了当年丢弃女婴的事情,仿佛这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看到魏夫人的表现,公孙辰鱼的自尊心仍旧受到了打击,她冷笑一声:“你们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弃在荒野,这根本是不想让她活命啊。”

魏夫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微的愧色闪过脸庞。“彼时我生了三天三夜,痛得死去活来,早就只剩半条命了。生孩子生了三天三夜,这在整个洛阳城都没有的事。夫君请了术士来算命,那算命的一看,就说那孩子是克爹妨娘的廉贞凶星命格,断断留不得。留在家中,父母皆有性命之忧。夫君见我生孩子遭了大罪,很是心疼我,又担心术士的话应验,便狠心让人把孩子抱出去扔了。又担心扔在附近,日后会被熟识的人认出来,终究是个祸端,便把孩子扔到了一个偏僻的荒山。想来定是凶多吉少。”

公孙辰鱼冷笑道:“自然是凶多吉少。可她命不该绝,老天爷可怜她,有人经过,把她救了。”

魏夫人抬眼看着她,微笑着道:“这是她的命。”

公孙辰鱼从这假面似的脸孔中,看到一层雾气一样的笼罩物,她看不透魏夫人。她冷笑一声,平静至极地问:“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夫君?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

邱长卿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却也早就注意到了公孙辰鱼和魏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听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她们之间可能是有某种血缘关系的!公孙辰鱼此刻的质问,更是让他毛骨悚然,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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