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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魁伶(73)

作者: 木云木夕 阅读记录

公孙辰鱼白了他一眼,“两日还算是快的了,你以为做一身衣服这么容易么?果然是平日里下人伺候惯了的主子,跟着我,就只能委屈你了。明日你穿洗过的衣服,这天气炎热,明早准干透了的。”

邱长卿仍不能从失望的震惊中走出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噢。知道了,娘子。”

公孙辰鱼一听他又占自己便宜,便跺脚气道:“你再这么无赖,我可真恼了!”

邱长卿见说,忙跑过来,笑嘻嘻道:“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客栈里有梨子,因随手抓起一个梨子,放到公孙辰鱼手里,哄道:“吃个梨子,消消气。”

公孙辰鱼嗤笑道:“梨子也没洗,就给人,可见不是成心的。”

公孙辰鱼把梨子丢还给他,转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公孙辰鱼对着烛火,开始剪裁衣料,替邱长卿缝制一套夏衣。

邱长卿随身带着一把短刀,一刀到底,把梨子的皮去了。这才拿着梨子过来。

夏日,屋子里余热尚未散尽,门窗都开着。邱长卿因见公孙辰鱼在为自己缝制夏衣,不觉看得入神,直到一个蚊子咬得他生疼,他才发觉,一气拍死,走了进来。

公孙辰鱼注意到是邱长卿进来,也没有理会,继续手上的活计。

邱长卿把削好的梨递到她面前,“呐,吃罢。”

公孙辰鱼没有抬头,“腾不出手来,你吃罢。”

邱长卿把梨送到她的嘴前,“你咬一口。”

公孙辰鱼正有点口渴了,便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一连咬了十几口,大半个梨就让她吞到肚子里去了。“吃饱了,不要了。”

“你不要了,那我可吃了。”邱长卿张嘴就要咬下去,突然想起什么来,又放下,“我还是不吃了。”

“怎么,你嫌弃是我咬过的?”

“不,我听别人说,分吃一个梨子是会分离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迟早都要过各自的生活。别信这些。不过,你不吃也没事,一会儿我再吃。”

邱长卿见她认真地裁剪布料,动作利索,很是迷人,可听她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却依旧感到有些黯然。心道:你难道真看不出来我喜欢的人是你么?

公孙辰鱼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终于抬眼看向他,却笑着赶他回去,“你赶紧出去歇着罢,你在这儿,我分心。走罢,走罢。”

邱长卿欣喜地对视着她好容易投来的目光,听到她的话后,便走了出去。帮她把门带上。“你也早些歇息,衣服不急。”

“嗯。”

公孙辰鱼心里有事,无心入睡,便挑灯夜战,一直做到天亮,此时也不睡了,洗洗脸,准备回长安。

邱长卿过来,她便顺手拿起做好的衣物丢到他手上,“换上罢,看看合不合身。”

邱长卿一脸错愕,“你不是说要两日么?你一宿没睡?都跟你说了不急,你这急性子,把自己累坏了可是好玩的?”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去换上,我看看。”公孙辰鱼用面巾擦了擦湿漉漉的脸,一张莹润的脸蛋此刻也略显出一丝疲态,只是毕竟年轻,倒也不碍事。

邱长卿换上新衣服,照了照镜子,发现非常合身,这手工和他自己在家时穿的衣物没有什么两样,一丝温暖的微笑荡漾开来。

公孙辰鱼给邱长卿做衣服,纯粹是为了报答他陪自己跑一趟洛阳,并无别的深意。可这在邱长卿看来,却有了别的意思。这也更加坚定了邱长卿对公孙辰鱼的心志。

用过早饭,两人便退了房,要赶回长安去。行至街上,却到处听人在传什么魏夫人谋杀亲夫,如今收监在衙门的监狱。两人便往衙门方向赶来。

公孙辰鱼用银子买通了狱卒,让自己进去看看魏夫人。

牢房里阴暗潮湿,里面散发出阵阵的屎尿臭气,公孙辰鱼在狱卒的引领下,见到了关在最里面的魏夫人。“赶紧的,一会儿长官要来巡视。”

“知道了。有劳小哥。”

公孙辰鱼见魏夫人穿着囚服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两眼无神,见有人来,也只是看一眼,然后别过眼神,就当看不见。公孙辰鱼没有料到,魏夫人会这么爽快地主动自首,也没有料到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昨日还是魏家的主母,养尊处优,风光无两,今日却已沦为阶下囚。听狱卒说,她秋后就要被问斩,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可如今她犯的是死罪,谁也帮不了她了。

公孙辰鱼昨日不敢叫出口,今日却突然忍不住想叫她一声:“娘……”她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魏夫人听到有人叫她,便看看了公孙辰鱼,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仍坐着没动,“你叫谁娘?”

“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来洛阳,是我害了你。要是我不来,你至少还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做你的魏夫人,也许会带着你的秘密直到去地底下和父亲相聚。也许,你们的事儿,在那里解决更好。如今,却是我亲手把你送到这肮脏的监狱,是我害了你。”

魏夫人突然恢复了神智,她瞧着公孙辰鱼,眼圈一红,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是我对不住你。孩子。当年不该由着你父亲抛弃了你。这都是造孽啊。”

“没事,我不怪你。你看,这些年,我也过得很好。你不必自责。”

“哎!”魏夫人长叹一口气,缓缓道:“这些年,我也确实是自作孽不可活呀。想当初,你父亲待我不薄,可我就是看不上他。我仗着他放不下我,肆意在他跟前胡来,他也从不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16年前,楚王殿下和你父亲交好,经常来家中做客、留宿。有一回,我半夜起来,见他光着身子睡在榻上,鬼使神差,我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后来,便有了你。”

公孙辰鱼闻言,更是遭了雷轰电击一般,“什么?你是说,我不是父亲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呢?”

魏夫人冷嘲一声,“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骂我人尽可夫也好,骂我不知廉耻也好,反正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我就要死了。我这辈子造孽太多,老天爷要来收我来了。孩子,你记着我给你说过的话。你的亲生父亲是曾经的楚王殿下,当今的圣上。当然,你是不能去认他的,否则人家就会知道你娘给你爹戴了一顶绿帽子,还是当今的圣上,这样有损圣誉。再者,如今我又背上了谋杀亲夫,与他人斯通的罪名,传出去,让人知道你有我这样的生母,你日后也不好做人。”

公孙辰鱼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生母所说的话。可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没有理由编出这么个故事来欺骗自己。“此事可有凭证?”

魏夫人摇摇头,冷笑一声:“我和楚王不过是露水夫妻罢了,事后,楚王再也没有来过魏府。他和你父亲也渐渐疏远了。后来楚王又举家搬回了长安,离我们就更加远了。这些年,我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以为你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谁知你竟然还活着。果然是真命天女呀,命大,死不了。”

公孙辰鱼一时之间难以置信,可见魏夫人却不像是在编排扯谎,反倒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似的,不由得不信。“你现在告诉我,是想让我怎么样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的圣上,别的,我并没有什么指望。我这一生过得浑浑噩噩,你是我犯下的一个错,可自从我见着你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没什么可悔的。你要是有幸能见着你的亲生父亲,能知道那人就是你的父亲,那也便够了。你走罢。”

公孙辰鱼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仿佛有一万只野马在里面奔腾呼啸,心脏似乎要炸裂开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公孙辰鱼跪下,给魏夫人连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娘,我走了。女儿不孝,来世再报答您的生养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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