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手同人）念凡(44)+番外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才来见我。”东叔咽了咽口水，好像有点失望，“看来她还是没给你说了。”

刘念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不适地调整了一下领子，他轻声问，“那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

东叔目光茫然，“刘念啊，你恨你父亲吗？”

父亲？

刘念皱起眉头，这个词在他的印象里，已经不是能用简单的爱恨概括了。

他试图在纷乱的思绪里找出一些关于父亲的记忆，可惜失败了。他们家出事的时候，他实在太小，儿时的记忆唯有四处颠沛流离，遭人白眼。他记得母亲去世时的绝望，记得被同龄人排斥和欺凌，记得拿不出午餐费的青春期，记得为了几块钱的学费在夜市摆摊卖荧光飞碟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年来，他刻意地忽略那些愤懑和不好受，可是那些过往早已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刘念羡慕别人的爸爸能够撑起家庭的重担，为妻子儿女遮风挡雨，因此对自己那个缺失了的父亲，那个给他们母子俩留下无数债务让他们承受苦难的父亲就格外仇恨。

所以他后来想，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死了还好，如果没有，他也绝对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原地上演一出父子相认的亲情戏码。

他恨不得父亲是真的死了。

他怅然叹息，“我不知道，或许他已经死了，我就可以不恨了。”

东叔看着他，几乎要落泪，“他没有死。刘念，我就是你的父亲！”

陈一凡醒来时刘念不在。

衣服换过了，脸也洗过了，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连空气中都没有那样浓烈刺鼻的酒味了。

陈一凡很少喝酒，每次喝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的头疼欲裂。

她茫然环顾四周，家里冷清清的，刘念果然不在。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刘念去找东叔了。

跌跌撞撞地下床，陈一凡匆匆地换上衣服，往那家咖啡馆飞奔而去。

刘念觉得自己像一头疯狂的，失控的野兽，他忍不住想把眼前这个男人狠狠地打倒在地，狠狠地，发泄出自己这将近三十年来的痛楚。

东叔也是双眼赤红，“你不能恨我！儿子，你是我的儿子！”

“你给我闭嘴！我的父亲早就死了！他在我心里早就死了！”

东叔悲凉地看着他，“刘念，我不想伤害你，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刘念已经把舌头咬破，鲜血挂在嘴角，格外触目惊心，“你一辈子，也不要想得到我的原谅！”

东叔突然大笑起来，“疯子，你也是疯子！你也是个愚蠢的疯子！”

陈一凡夺门而入，一把把刘念护在身后，仿佛一个护崽的母兽，冲着东叔亮出尖利的爪牙――

“你给我闭嘴！你才是疯子，我不许你再多说一个字！”

第80章 真假

东叔的表情是孤注一掷的绝望，“刘念，你不应该恨我！你的不幸，你的痛苦，你的一切不好都是你妈带给你的！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是个神经病，是她一直在伤害你的人格和身体！连你现在也无法避免地拥有着精神病的血脉！”

刘念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仅存的记忆里的母亲，好像真的不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存在。

陈一凡死死捂着刘念的耳朵，失声大吼，“你才是那个魔鬼！为了让你抛弃过的孩子重新接纳你，你不惜诋毁你过世的妻子，不惜编出这样变态疯狂的傻话来刺激你口口声声说着爱的儿子！”

东叔又笑了，“我们都是恶魔，当然要彼此折磨了。”

陈一凡克制不住颤抖，只好狠命地拖着四肢僵冷的仿佛已经死去的刘念出门。

陈一凡紧紧抱着刘念，“刘念，没事的，不要相信，他是骗你的……没事了……”

刘念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一凡心疼地快要碎成一片儕粉，只好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刘念，刘念，刘念……”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久到陈一凡已经觉得天地无光，刘念终于开口了――“你早就知道了吗？”

陈一凡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只好拿起自己包里的蚕丝丝巾去擦刘念嘴里的血肉模糊，“疼不疼？”

刘念定定看着她，“你信吗？”

陈一凡专心致志地，一点点给他擦着血迹。

刘念捏住她的手腕，“如果……如果我真的有那样的基因……一凡，我们……”

陈一凡终于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看向他等待他把话说下去。

刘念又一次颤抖起来，清晰的痛意在胸口炸开，哀哀泣血，“我们……”

陈一凡只是用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他，不发一言。

刘念狠狠搂住陈一凡的腰，泪水夺眶而出，“一凡，你不能不要我……一凡，一凡……你别不要我！”

他又一次咬破了舌尖，却依旧说不出“分手”两个字。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对一凡很不负责，但他用尽了所有理智，也实在说不出这两个字。

陈一凡立刻红了眼睛，反手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刘念，我在。我不会不要你，不会离开你。刘念，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怕刘念说出那两个字，她绝对不会放开刘念的手，永远也不会。

刘念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大哭起来。

陈一凡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像捧着容易破碎的珍贵瓷器，像捧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她无比郑重地看着他，“刘念，我不会走，我也不许你让我走。”

陈一凡吻上他的唇。

带着血腥气，带着泪水的咸涩，这个吻一点儿也不美好。

刘念仿佛回到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拿到一笔很大的钱那一天，他买了一大堆巧克力。

他见过同学们喝着热可可时幸福地眯起来的眼睛。

他盛起加热得汩汩吐泡的巧克力就往嘴里送，虽然烫得双脚乱跳，可他怎么都不舍得吐出来，香浓柔滑瞬间化作幸福的滋味，将整个身心包裹起来。

原来从小听大家不停传诵的美食是这样的好滋味。

刘念当时就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不要命地吃了好多好多，直吃到浑身暖洋洋地倒在沙发上起不来，只会抱着肚子满足地吐气。

那年他才十几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然而此后钱越赚越多，想要什么基本能够满足，那种强烈冲击的感觉却不再光顾。

但是如今陈一凡的吻，把那种美妙的感觉再次带过来，排山倒海一般把他淹没。

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救赎。

第81章 众生皆苦

记忆里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刘念想起自己小时候挨过的打，没有什么原因的，狠狠的巴掌。

母亲会打他，打了以后就会抱着他哭，一遍又一遍地说，“儿子对不起，其实妈妈是爱你的。”

刘念就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知道，妈妈。”

渐渐的，在他的童年印象里，所有跟母亲有关的记忆，全都浓缩成了这一句话，他也相信了母亲是爱他的。

可是今天，突然冒出来的，他憎恨无比的父亲对他说――我才是爱你的，你的母亲才是害了我们一家的魔鬼。

刘念甚至来不及分辨这话的真假，他最先的反应却是自己的余生，自己会不会真的遗传到了那种可怕的基因，自己是不是也会失控发疯。

刘念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人间悲剧，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完了。

他明白自己应该推开无辜的一凡，不让她和自己一起承担这种风险，不让她为自己痛苦难过。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害怕地浑身颤抖，他卑微地祈求，他不敢想象如果一凡真的不要他了，他该如何存活下去。

可是他的一凡吻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他的唇形，她在唇齿呢喃间不停地说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