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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10)+番外

「然後呢?」秦兰溪身体前倾,伸长脖子好奇追问。

傅长亭慢慢啜一口茶,淡淡作答:「没有了。」

「……」长长的静默。忍耐再三,年轻的王侯还是止不住摇头歎气,「你这人……人无趣便罢了,说的故事也是如此、如此……唉……」

一把拉起赫连锋,他扭头往内院的卧房走:「走、走、走!陪我回房喝酒。早知道听你们俩讲故事会如此苦闷,还不如把本王一个人关在屋里睡觉!」

赫连锋无奈,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离去。临走前,不忘递给傅长亭一个苦笑。道者捧著茶盅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你非要贫道说故事,不说你生气,怎麽说了你还生气?

账台後的老掌柜夫妇从头至尾听得完整,捂著嘴偷偷地笑。豆子掀开门帘,一蹦一跳从门後跑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对走失那些天的事记得不甚分明。

「我和阿莫一起玩……阿莫说,城里不好,要出事……就跟著阿莫走……突然来了个叔叔……叔叔变成了蛇。阿莫挡在我前头,让我赶紧跑……然後,然後……我就不记得了……」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没有大人会认真地去追查明白。这城里不多不少这些人家,哪里来的叫阿莫的孩子?

「阿莫好些天没来找我玩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我丢下他……」拉拉道者长长的衣袖,孩子高高仰著脸,期许的眼神。

「……」向来有一说一的道者沈默了。对著这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像当年,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对落寞的小师弟们解释,为什麽门前那个老翁再也不来了,「他搬家了。」

修行人不做妄语。天真的孩子歪著脑袋认真思索何谓搬家,丝毫觉察不到道者话语间的迟疑。

夜深了,傅长亭一人在街头徘徊。心气浮躁,往日易如反掌的呼吸吐纳艰涩得毫无进展。索性出门散步,月上中天,整个曲江城都陷进了睡梦里,连日间绽放枝头的红花也疲倦地躲在了重重绿叶之後,娇羞地露出一半芳容。

「傅长亭,你斩妖诛邪收尽天下鬼众,果真不曾错杀过?」鬼魅质问的话语这些天一直在耳边回响。

「阿莫会再来找我吗?」孩子天真的眼眸时时浮现眼前。

错杀过吗?当真妖邪也有良善?毫无头绪。

只是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城中的那缕邪气已荡然无存。好似真的因为蛇妖的伏诛,令得天下太平。若是如此,却又未免太过轻易,叫人难以心安。

妖便是妖,蛇蝎心肠,诡计多端。斩妖除魔方是人间正道,不是吗?

宁静的夜空中传来隐约的乐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傅长亭不自觉追著乐声而去。几番转折过後,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清池寂寂无声,粼粼呈现於月光之下。碧波荡漾,水面波澜迭起,金光闪烁,仿佛水下遍布黄金。不知不觉,他已行至城北的霖湖边。

临湖有一座八角石亭,亭下有人吹箫,箫声呜咽,傅长亭所听到的乐声正是来自於此。

察觉有人靠近,吹箫人敏锐地回头。隽秀的面容,上挑的眉梢,还有嘴边那抹挑衅的笑意,不是那只大胆妄为的鬼又是谁?

他罩著一件烟灰色的纱衣,头戴银冠,眉目素净。一杆竹箫信手握在指间,披著一身溶溶的月光,出尘脱俗恍如世外的隐者。可惜,言辞锋利如剑:「听说那孩子寻回来了,可喜可贺。身体四肢还周全吗?有没有少了一根手指头?道长可要再剖开我家奴儿的肚子查验一番?」

不喜不悲不生气,傅长亭双眼一眨不眨,绷起脸,抿紧嘴,长袖一摆,调头往回走。

「等等……」身後的人却唤他,语气中几分踌躇,又有几分不甘,「我想找人说话,刚好你来了。那就说给你听吧。」

道者不理不睬,背著手继续要走。

韩觇道:「那孩子……按你们人间的说法,今晚是那孩子的头七。」

猛然止住脚步,傅长亭愣了一下。匆忙回首,那鬼坐在石亭里,侧著身,月光照见他半边脸庞,莹莹晕染出几分光辉。他并不看他,双目低低垂下,星光、月光、水光,盈盈将一双眼瞳映得迷离:「那孩子是只蟾蜍,长得不好看。旁人家的孩子不愿跟他说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妖精也是好美恶丑的。要不那麽许许多多的精怪志异,怎麽偏偏只写狐狸、白兔、长蛇们幻作美貌女子自荐枕席,为俊俏书生红袖添香的佳话,却从未听说老母猪嫁得庄稼汉的传奇?蟾蜍一族自来相貌不佳,凸眼大嘴,天生一脸红肿的脓包。再丑的精怪见了都要笑话他们的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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