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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53)+番外

赫连锋寥寥批复了几句,皆是官面文字,未再仔细查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从他虚浮的笔锋中可以看出,天子疲敝甚深,而且酗酒的症状更严重了。

过後,国师傅长亭再次上表,奏请暂留曲江,缘由是清查血阵後续事宜。

毁阵之後,树阵下的尸心很快就被挖掘而出,院中大树也被九天雷火焚尽。倒是霖湖下的清理进程一直缓慢,至今未完。一则湖面辽阔,水流诡异,下水搜索危险异常。二则血阵一事本就神秘,当朝恐流言夸大惊扰本城百姓,因此只在暗中悄然进行,不宜兴师动众。所以,几年来,终南派也只是派出少量弟子在此秘密清理阵中的机括与邪秽。本城官员对於血阵之事更是知之甚少。

傅长亭盘桓曲江一事来得突然,朝中很快准奏,可是在终南派内仍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都已是盖棺论定的陈年旧事了,何况是他亲自动手,还有什麽值得再查?疑惑的、不解的、惊讶的……远在曲江城内的傅长亭一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道法旨传下,终南派内历任营州地界观主,凡统管曲江事务者,不论身处何处,肩负何等要务,一律限期赴营州叙职,不得有误。违者以《终南律》论罪。

方上任不久的掌教,为人处事刚直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情可言。此旨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到了月中,那年大火後,所有参与清理血阵的观主已全部当著傅长亭的面,将事发後的一切详细尽述。

迥异於树阵下用来装载尸心的漆黑木盒,从湖里捞起的是一只只圆形陶罐,烧制时掺杂朱砂等物,通体呈赤红之色,以黄纸封盖,形体较小,分量极轻,罐身刻满符咒。虽经湖水浸泡,但无一掉色,无一缺口,无一破损。触手抚摸,阴寒之气直窜入骨,可谓至邪之物。

「失踪者亡故後,魂魄被封入陶罐中,以收取怨气。贫道去年年末接手此事,当时,湖内所有陶罐都已出水。到任後,又先後派出三名弟子下水查验,未曾发现遗漏。陶罐的数量也正合树阵中的木盒之数。」

年轻的掌教负手而立,站在门前,面朝庭院,不知在想些什麽。胡子一大把的老道士是现任曲江城外青云观的观主,总管血阵後续之事。连日来,这已是他第三次被傅长亭叫来问询。

面对风尘仆仆赶来的道众,寡言罕语的掌教只问了三个问题──发现了什麽?除了陶罐还有什麽?可曾找到其他异物?

这三个问题目下已经成了老道士每夜的噩梦。

侧过身,偷偷觑一眼傅长亭默然的背影,老道士无奈地垂下嘴角,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按年纪,他做眼前这位国师的爹还绰绰有余。按辈分,人家可是比他师父还长了一辈。早在当年他还未出师下山时,这位小师祖在终南派内就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雷厉风行。不过几年,除了声名日盛,连这副看不出喜怒,瞧不见人味的闷脾气也跟著长了不少。听京城中的同门说,这位掌教面圣时,也是端著一张冰冷木然的阎王脸。

想到此处,老道士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原以为年少成名又一步登天,这位掌教大人应该开怀些才是,没想到,天机子死後,他的性情反而更难以捉摸。皱著眉头,绷著脸,比从前更不爱说话。办事也是偏执,就拿眼下这件来讲,他力排众议得都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了。

听巡夜弟子说,有时夜半,常见他一人站在院中低头沈思。偶尔看他举步要出门的样子,但是还未走到门前,却又折回了。

在傅长亭的身上,犹豫两字压根就不该有。

「还发现什麽?」

「呃……」犹自沈浸在腹诽中的老道士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回了神,「什麽……」

「湖里,有什麽发现?」

又来了,暗歎一口气。老道士重复了从前的说辞:「启禀掌教,除了陶罐,就只有些骸骨了。那些骸骨一出水就碎,实在难以辨认。」这都是第三回了。

冬日的庭院一片秃木残枝,毫无生气。北风急掠而过,漫天的沙尘遮住了阳光,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混沌。要下雪了……傅长亭记得,那鬼说喜欢下雪。雪天天阴,可以白天上街。

不知趣的道士接口说,难怪一年中,冬季妖孽出没最盛。

「你呀……」他就无可奈何地看他。手指隔空点向他,先是歎气,而後忍俊不禁。

他不解。

他笑得更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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