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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40)+番外

“他这一世也就三十年而已,你宽宏大量放他三十年,对他倒也不错。”

“他的命真好,轮回也能有龙鳞护著,才博来这三十年的性命。”他越说越来劲,抿一口酒再往下说,唇角弯起来,口气中幸灾乐祸的意思越发露得显眼,“不过依我看,气数也快尽了。魂魄散了,大罗金仙也没法子的。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二十年?十年?哈……能从轮回盘里出来就不错了……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後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住口!”那天看到他的八字,便知晓这些,只是一直不愿正视。此时却听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来,再不愿听也入了耳,勖扬君心痛之下不由一阵怒气蹿升,挥袖向他甩去。

那豔鬼被他的袖风扫到,手中的白瓷酒瓶落了地也顾不得,“呀──”地一声急急向後退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勖扬君无心去追,怔怔立在庄口,脚下更觉沈重。

耳边总是回荡著那豔鬼刺耳的笑声:

“三十年……真短命……”

“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

间或响起他在轮回台下的话:“自此,你依旧是你尊崇无双的天君,我做我安守本分的凡人,过往一切烟消云散。可好?”

烟消云散、烟消云散……勖扬君每往前走一步,心中的惶恐和期待就都双双升起一分。努力撇开一切杂思,豔鬼的声音却仍源源不绝地钻进他的耳朵里:“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後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今日是他的满月宴,似乎庄子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流水席一直从屋里摆到巷子外。穿过了巷子,勖扬君站在门外朝里看,众人都忙著吃喝,谁都没有在意显出身形的他。

放牛的小牧童正要起身去夹菜,抬眼一看,不由叫道:“神仙!”

身旁的母亲一筷子抽上他的手背,呵斥他:“小孩子家家别胡说!”

牧童哭著喊疼,众人哄笑。

声音都淹没在了喧杂的闹声里。

主桌摆在最里边,他看到他被抱在那个一头白发的老女人怀里,沈沈地睡著。额上隐隐泛著鳞形的光亮,很微弱,如同他的魂魄。

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靠近他,终於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现,齐齐停了筷看向他。

勖扬君伸手从惊吓得连尖叫也忘记的老女人把他抱到自己怀中。他还在酣睡,小小的身体很软,也很脆弱。

“文舒……”第一次叫他的名,心头涌起一阵酸涩,所有的情绪都一起冲了上来,鼻腔郁塞,压得声音低低的,几不可闻。有液体从眼眶中掉落,眼中暗藏的飞雪都融化成了泪水,一颗接一颗,怎麽也止不住,“文舒……”

终於又把他抱在了怀里,手臂收紧,万年不动的心止不住阵阵激动。

可他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啼哭,熟睡的孩子被惊醒,包裹在繈褓里的手脚用力的挣扎蹬踏,似要脱离他的怀抱。

“文舒!文舒!文舒!是我啊……文舒……是我……”牢牢把他抱住,勖扬君慌乱地想要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水,“文舒,是……是我不该……文舒……”

含著泪水的眼睛始终显露著害怕与抗拒,啼哭一声高过一声,似要将喉头撕裂一般。不顾他的挣扎,勖扬君定定地看著他,摇头道:“什麽叫过往种种都烟消云散?什麽都还没有说明白,你叫我如何烟消云散?”

手臂收得更紧,看他额上的微光越来越弱,生怕他又如轮回台下般转眼就化作尘埃:“我不会让你烟消云散的……不会的……我知你恨我,可我……”

怀里的婴儿依旧激烈地摇著头不住啼哭。小心地去擦他的泪,却止不住自己落下的泪水。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喜悦著他又重归於自己的怀抱,可听著他的哭声又忍不住心口揪紧,悲伤铺天盖地而来,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不要紧的。我们……从头来过……”

屋中的众人只见一阵紫烟在眼前升起,等烟散开,却不见了那个紫衣的男子和李家的小曾孙。

云端之上,有人喃喃念著:“我们还有三十年……文舒,我们……只有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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