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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107)

顾拙言知道庄凡心的部门有难题,那晚觉都没空睡,以为是忙得抽不开身。他问:“你那儿怎么样?”

庄凡心装傻道:“我哪儿?心里么,挺想你的。”仗着音色清亮,油嘴滑舌也比旁人说得动听,“身体上,也有些惦记你。”

防不胜防地起一身鸡皮疙瘩,顾拙言倒吸气:“你撩摆我的时候特像个傻子。”

那语调四平八稳,听不出克制,像极了真心的评价,“……噢。”庄凡心知错就改并且越挫越勇,“那我下次装纯吧。”

慢悠悠地闲扯三四句,庄凡心自认为措置裕如,实则心手难应,不知不觉敲下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文字。逐字删掉,手指在键盘上支棱着,先专心和顾拙言通话。

他正经地答道:“我出差了,处理公司那点事儿,所以不能给你炖汤喝了。”

“你自己出差?”顾拙言问。

庄凡心说:“对呀,没带丫鬟。”

顾拙言抬手搓了搓太阳穴,十年间每座城市都翻天覆地,庄凡心人生地不熟,独自出差面对棘手的麻烦?他用质疑掩盖关切:“你行么?”

“怎么不行?”庄凡心的嘴角耷拉下去,“办得还算顺利,而且这边我熟得很,忙完我还要四处逛逛呢。”

顾拙言疑惑:去哪儿了?”

庄凡心回答:“榕城。”

他料到顾拙言会讶异的沉默,咯咯笑起来,端起杯子把咖啡上的拉花吸溜掉:“巧不巧,我上午还从天中门口经过,美美文具一直开着,你当初说他家的本子土得掉渣。天快黑了,晚上我想去吃牛丸粉……”

顾拙言聆听庄凡心的嘟囔,怎么这么巧,他身在不远的厦门,已订好前往榕城的车票,本想悄悄地去看看,怎料对方竟先他一步。

庄凡心撒娇似的:“要是你也来就好了。”

“我哪有空。”他不知装的哪一头蒜,“我忙着呢。”

下属来敲门,提醒时间差不多了。顾拙言点个头,对手机里说:“我有应酬,不聊了。”

庄凡心体贴道:“那你少喝点酒。”

他在咖啡馆将计划做好,忙完正事一身轻,黑夜已至,过客在异乡涌起孤独,他却有股归属后的充实。

哪条街有夜市,哪家老字号最正宗,庄凡心背着包痛快地逛了一晚上。回酒店时接近凌晨,他捧着一大杯奶茶边走边嘬,在街角的消防栓旁边遇见一只小猫。

庄凡心买了根火腿肠,蹲那儿,一下下抚摸小猫的背,霓虹橙黄,风也温柔,小猫吃饱后主动蹭他的掌心。

他掏出手机拍照,拍完打开朋友圈,看到一张罕见的顾拙言发的照片。而照片中,是厦门的地标性建筑双子塔。

庄凡心吃惊评论:“你在厦门?!”

顾拙言稍后回复:“出差。”

“来榕城吗?”庄凡心立刻问,在深夜的冬日街头上狂热,“过来吧过来吧,我等你,过来,忙完过来吧!”

顾拙言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庄凡心发了一长串鼓掌欢呼的表情。

打死他也想不到,顾拙言结束饭局回酒店的路上,寻思大买卖似的,整整半小时才想出这一招儿,还让司机专门往双子塔兜了一圈。

这会儿回复完,摁灭了手机。

车窗映着低笑,顾拙言骂自己:“真没出息。”

第74章 你他妈的。

庄凡心没等来董老板的回复, 却接到程嘉玛的来电。

天还没亮透, 够早的, 手机屏幕兀自闪了一会儿,庄凡心才趴在枕头上接通了:“喂,程总?”懒懒困困的腔调, 很磁性很黏糊。

他大概能猜到,董老板联系程嘉玛疏通说情,疏不开说不动, 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一压也好。他瘫着手腕, 手机距耳朵五公分,程嘉玛的声音不那么清楚。

里面柔声推拉, 细语暗示,稍静些, 程嘉玛露出一点被敷衍的不悦:“小庄哥,你在听吗?”她喊裴知“小裴哥”, 对庄凡心,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喊。

嗓音好听,人漂亮, 只可惜庄凡心不是吃这一套的直男。“在呢, 我一直在听。”他说,佯作热情,“程总,你是几几年的?”

程嘉玛回答。庄凡心惊喜道:“那我们同年诶,你几月份生日?”

“六月。”程嘉玛有些不耐, “小庄哥——”

庄凡心说:“别叫我哥了,我圣诞节过生日,我得喊你姐。”他埋在枕头上抽笑,“嘉玛姐,你说得有道理,我昨天对董老板的态度确实不好,话也讲得重了点。”

一顿,他恢复无畏的态度:“姐,但我都和裴知报备过,他同意,他又是老板,我自然要听。姐,我这么处理完全以公司利益为重,合理维权,我问心无愧。姐,说实话,我昨天联系了榕城一家律所,以防董老板不答应,我今天带律师再过去找他。”

三声“姐”叫得程嘉玛发懵,庄凡心不掖不藏,挑明说了,理据皆存,还颇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气概。半晌,程嘉玛问:“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庄凡心答:“姐你开口,我当然给,今天对董老板一定客客气气的。”

见讨不到便宜,程嘉玛讪且怨地说:“小裴哥找你帮忙,真是找对人了。”

“姐。”庄凡心没完没了,“那我再睡会儿?”

美女挂了。干脆得像一记耳光。

庄凡心翻身仰躺过来,窗帘不严实,一缕光洒在被子上,他合眸,脑子里的东西很多。约的律师姓吴,今天最高温十七度,酒店早餐卡在电视柜上……过筛后,顶要紧的,是明早顾拙言到榕城。

他全无睡意,爬起来梳洗穿衣,出了门。

再一次到镇上的工厂,没下工作间,在办公室和董老板见面。庄凡心带着律师,依旧那副礼貌又金贵的样子,嫌便宜烟难闻,嫌鞋子蹭灰,对对方的说辞充耳不闻。

董老板软磨硬泡三四个钟头,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都捏皱了,却无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庄凡心就要如约生产。

响亮到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工厂大楼,是工人的休息铃,在这阵铃声里,董老板终于放弃挣扎出了黑色绉缎连衣裙的生产单。

单子传给工作间的主任,调布,开工,耽误的几天加班赶进度。

庄凡心差司机把律师送回去,他没走,在工厂食堂对付一餐,公司的质检员明早到,交接前他要亲自监工。

捂着耳罩口罩,庄凡心仍被机器噪音和布料气味侵犯,夜里离开厂子时微微耳鸣,心率过速,险些扶着电线杆吐了。

在镇上找了间快捷酒店,条件欠奉,浴室还是风骚的透明玻璃,庄凡心难受得没力气,合衣便睡了。

他惦记着顾拙言要来,清晨未至就早早醒了,返回工厂监工,九点左右质检员姗姗来迟,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董老板都拉不住。

庄凡心交接完,也交代完,火急火燎地赶回市区,时间实在不够,他让司机直接去火车站。所幸没有堵车,到火车站时还有十分钟剩余。

喘了口气,他发给顾拙言:“我来接你了。”

一列高铁进站,顾拙言读完未回,下了车,停驻在月台上顿了顿,脚下已是榕城的地界,清新的空气,绵延的绿色,和旧时一样的好。

顾拙言随着指示标移动,步若流星,远远的,他望见出站口外多而杂的人。稍微走近些,他瞧见一张引颈巴望的脸,俊秀漂亮,但头发微微乱着,像鸭子群里戳着一只傻傻开屏的小孔雀。

庄凡心也瞧见他,挥手,使劲挤过来,明明几天没见而已,却仿佛他是在外务工的男人年底回家,庄凡心是留守的老人或孩子,又或是……想他想狠了的小媳妇儿。

“拙,哎,大哥让让!”庄凡心挤到顾拙言前面,隔着俩人,近乡情更怯地不敢走了。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线头,有不太好闻的味道,工厂沾的,怕对方嫌弃。

他拘谨地杵在人群中,笑得真心:“去酒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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