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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12)

不等薛曼姿再说话,他直接说:“手机没电了。”

没叫妈,没主动对话,每一句回应都冷飕飕的。说完挂断、关机,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把“夏日的初恋”叉得乱七八糟。庄凡心在一旁无比好奇,为什么顾拙言对他妈妈的态度那么冷淡?难道是后妈?

提到原来的学校,看来顾拙言不想转学?

气氛相当不适合聊天,但庄凡心憋不住:“你怎么了?”

顾拙言没搭理,庄凡心又问:“刚才是你妈妈么?”

“你和家里闹别扭了?是不是跟你的学校有关系?”庄凡心的刹车坏了,“严重么?你为什么转学啊?”

他凑近点:“你还好吗?”

顾拙言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愤怒的表情,单就冷漠又平静的语气把庄凡心吓得闭嘴。他脸一红,许是被指责后的赧然,转回去盯着窗外的风景假装无事发生。

两个人再无任何交流,顾拙言摧毁那一块“夏日的初恋”,等冰淇淋渐渐融化,他放下两百块后拎上包走了。

来时一起搭地铁,顾拙言此刻却没那个耐性,招手叫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靠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回头见庄凡心停在两米之外。可能恼了他,也可能是怕他这模样,反正庄凡心杵在那儿挺委屈。

不等顾拙言开口,司机降下车窗催促:“小同学,停在这里很难做的,先上车好不好啊?”

庄凡心这才动弹,上了车,和顾拙言各挨一边,都偏头盯着车窗外面。一路沉默,到小路口下车后,庄凡心跑远几步,和顾拙言隔着一段距离往前走。

顾拙言望着庄凡心的背影,那么瘦,不高兴时看上去有点倔强。他想起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眼睛长那么大,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经过庄家的门外,庄凡心已经进去,两扇门连关闭时的回响都散尽了。

之后的两天,顾拙言一直没见过对方,他遛狗时在人家门前来来回回地走,连一面也没碰上。这个不凑巧的程度不符合概率论,后来才知道,庄凡心早出晚归,在画室一泡就是整天。

顾拙言琢磨,是不是在躲他?

还企图勾搭人家呢,这么快就翻车了。

能怪谁,只能怪薛曼姿打电话不会挑时间。

庄凡心的确在躲,他不清楚顾拙言消气没有,毕竟对方一条信息都没发来过,见面大概会尴尬。恰好画室来一批新学生,老师让他做几天临时助教。

这天下午天还大亮,因为画室的空调出故障,庄凡心才早早回家。未走到门口,他看见拴在门上的德牧,再仔细一瞧,地上果然丢着肉干。

这是故技重施,庄凡心却不想愿者上钩,他小跑几步敛了敛肉干,解开绳子,哄着德牧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顾拙言在院里左等右等,一直恭候到黄昏,憋不住望一眼,好啊,那门外哪还有他的忠犬。亲自出马,到庄家的门外,发现只剩一条牵狗绳在晃荡。

大门没锁,他推开走到楼前。

顾拙言喊道:“庄凡心?”

庄凡心正在客厅看电视,闻声一激灵,打开狗饼干牵绊住德牧。他起身出去,立在台阶上,顾拙言在台阶下站着。

“有事儿吗?”他问。

顾拙言答:“找狗。”

庄凡心说:“狗没在我家。”

顾拙言道:“那我找你。”

庄凡心暂不吭声,看天空看晚霞,装作浑然无知的样子,顾拙言走来,拾一阶,和他隔着一阶的高度与距离,并且对上他的眼睛。

他撇开目光:“找我干吗?”

顾拙言掏出一张卡片:“给你看一样东西。”

庄凡心情不自禁地瞧,几乎立刻认出那是天中的校卡,证件交上去,考完试,算算也该发下来了。他下一阶抢过来看,姓名,学号,高二年级……

“理科三班!”

一瞬间,庄凡心没绷住,露出满脸惊喜的笑模样,笑着笑着想起此刻的境况,又赶紧咬住嘴唇憋回去。

这时候,顾拙言轻轻道:“那天不好意思。”

庄凡心松开下唇,几日的不快如傍晚的大海退潮:“是我太没眼色。”

顾拙言心说倒是不难哄,他左手拿过校卡,伸出右手,很有仪式感地说:“那庄凡心同学,以后多多关照。”

庄凡心伸手回握。顾拙言握着那手掂了掂,相触的掌心热而潮湿,滑不溜秋的。他好笑地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预感你要理我,”庄凡心答,“……有一点点紧张。”

第10章 “自拍。”

庄凡心回答完有些难为情,因为他从来没跟朋友闹过矛盾,不太会处理,否则也不会躲了好几天。所以当顾拙言找上门时,他不禁有些紧张。

但此刻顾拙言听来却想,庄凡心这么在乎他的态度,好苗头!

握着的手松开,俩人在台阶上傻站了一会儿,直到德牧吃完饼干跑出来。顾拙言敲一下狗脑壳,感觉这狗的忠诚度不太行,谁给吃的都能拐走。

庄凡心爱抚狗毛,说:“PC39007,握手。”

顾拙言估计庄凡心这辈子都记不住德牧的警号,算了,007也挺好,詹姆斯·邦德。他决定道:“狗子改名叫邦德吧,能记住么?”

庄凡心嘀咕道:“这有什么记不住的。”

不怕人笨,就怕笨人不自知,顾拙言有些无话可说。外面不及楼里凉快,德牧待不住又跑进去,完全不拿自己当外面的狗。

顾拙言和庄凡心跟进客厅,沙发上扔着书包和画筒,显然庄凡心回家后还没上楼。顾拙言默默想,庄凡心一直在客厅看电视?那不就是一直在等他?

他问:“你一直在等我过来?”

庄凡心闻言一怔:“不是啊。”他手里掂掇着遥控器,忖度着怎么说才有面子,“我想看电视,凑巧你过来了。”

顾拙言奸诈道:“我过来得挺快吧?”

“快什么快?”庄凡心立刻否认,“破电视剧都看完两集了,你才来找。”

他说完感觉不对劲,再看顾拙言有点欠的笑容,反应过来秃噜了实话。他既没面子,又很不忿,索性闭上嘴不再出声。

顾拙言当时一句话弄僵气氛,互不搭理好几天,如今用狗勾引不成,只好主动上门和解,和解完,又搞得好像对方很在乎。

在这几秒安静的空隙,他忽然坦白:“其实这几天我找了你三四次。”

庄凡心这才舒坦点:“其实我也经常看手机……可你什么都没发。”

顾拙言道:“我想当面说。”这还不够,他看庄凡心的表情格外柔和,于是狠狠心又补一句,“几天没见,也想见见你。”

庄凡心待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我给你拿个雪糕!”

他快步躲进厨房,打开冰箱恨不得把头伸进去降温,妈啊,北方不都是大汉么,顾拙言这男的怎么这么酸啊!

一根雪糕拿了十分钟,庄凡心返回客厅,和顾拙言隔着大狗看电视。等太阳几乎落尽时,顾拙言牵狗告辞,庄凡心起身送到大门外。

晚霞消散干净,天空暗沉沉的,庄凡心顺便拉开门口的灯。那盏灯挂在左墙边,垂着一小截彩色的麻绳,庄凡心垫脚就能够着。但貌似刮了风,麻绳被吹得缠在灯托上,他努力几次都没成功。

顾拙言在后侧立着,抓住机会上前半步,抬起手将缠绕的麻绳一点点解开。他离庄凡心很近,双臂笼罩在庄凡心的头顶,庄凡心想迈开还被他压住肩膀拦下。

“干吗啊。”庄凡心觉得被高个压迫了。

顾拙言解开绳,从后握住庄凡心的手腕举起,把尾部的绳结塞给他,然后后退一步:“自己拉,没人笑话你矮。”

啪嗒,灯亮了,他们站在柔和灯光里。

庄凡心转身望见远处的小小身影,顾宝言跑来,一头撞在顾拙言的腿上,气喘吁吁地说:“哥,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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