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猪肉的说:“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
卖鸡蛋的说:“不能看长相啊,被陆捕头捆上定是恶人!”
茶馆小二说:“啧啧啧,一看便知不是好人。看看那眉眼,狰狞的很呐,一脸恶相!”
喝茶的人说:“相由心生,人丑心也黑!”
闻天气得直磨牙,快走几步赶上陆离。低声问道:“驼峰镇的人眼神儿都不济?我明明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陆离继续走着路,目不斜视。回道:“一副皮囊而已。”
“皮囊也有好有坏!好看的,自然要讨几分喜。”
陆离闻言,斜睨了闻天一眼,说:“那为何你在我眼中不讨喜?”
闻天抬起被捆着的双手摸摸脸,自语道:“你还未曾仔细看过我吧。”
在闻天自语时,二人已经走出西巷。脚下便是通往驼峰山的路。弯弯曲曲的路被两道的树木映衬着,显得格外清晰醒目。几声鸟儿名叫传来,几许清风吹过,遍地的野花争奇斗艳,放眼望去,好一派如画美景。只可惜,陆离的脸色只适合凛冽的严冬。
闻天叹息道:“美景虽好,却无人欣赏。”
陆离紧了紧握着宝剑的手,加快了步伐。闻天只好跟上,并识趣地闭了嘴。
二人默默地走着路,很快拐了弯,再也看不到来路的尽头。阳光透过枝桠倾洒在陆离的脸上,明暗斑驳。不经意间陆离的脚步慢了下来,握在手里的绳子绕着手掌缠了一圈。好像是防着闻天。
闻天见状很是不解,纳闷地看着陆离,问道:“你说过,我若是要走,无人能拦。怎么还这般谨慎?”
陆离问道:“你想走吗?”
“自然想走。”
“为何不走?”
闻天看得出,陆离这是换了心境。
闻天抿着嘴长吁了一声,沉声道:“我们都要做些不喜欢的事。不论是贼寇,还是捕快。”
陆离低了头,看似正仔仔细细品味着闻天的话。他的眼睛看着地面,小石子、野草、黄土还有他们来时的脚印。
两双脚印一路而来,在原地已分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闻天的。就像吴家的案子,错综复杂。
陆离走到一棵大树前,转身靠着树干。照旧看着脚下的一根根野草。他好似自语般地说:“我能察觉到,驼峰镇来了很多人。不着面只在暗中行动。有的跟着我们,有的跟着邹子恒,还有守在吴家的。吴家惨案不像我想得那般简单。或许说出来无人会信,我从未想过吴柏桦是凶手。吴柏桦很可能是……”
“是什么?”闻天上前一步,听得仔细,问得仔细。
陆离犹豫了犹豫,才说:“凶手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便是陆离的特殊之处?眼前这个秀美俊雅的捕头,不爱多言,不喜多事。心里想的谁都别惦记着套了去,除非他自己要说。
那么,陆捕头,你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对我说?
忽然,陆离抬起头来,定睛瞧着闻天,“告诉我,在上山的时候,你在找什么?”
对于陆离的要求,闻天本可以拒绝,或继续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可不知怎的了,在陆离的话音未落时,他抢问道:“为何对我说这些?不怕杀害吴沈一家的人是我?”
陆离说:“不是你,我知道。”
“有何凭证?”
“没有任何凭证,就是知道。”
真是令人困扰啊。
闻天苦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说:“这只是一半,我在找另一半。”
第11章 过时便不候,管你说不说
闻天拿出来的东西正是在更夫孙玉身上找到的火折子。陆离将火折子纳入袖中,问道:“何为一半?”
“你身上可带着火折子?拿来一看便知。”闻天说道。
陆离不疑有他,探手入腰囊,摸到了火折子的瞬间便明了闻天所言为何。
果然只有一半。
陆离所用的火折子取用白薯蔓、棉花、芦苇缨子,加以硫磺、松香、樟脑等物制成。放置竹筒内,需要用时取出一晃即燃。竹筒分为两段,一段较长,存着制作而成的火源,另一段就像个盖子。
孙玉身上的火折子便是少了火折子的盖子。
闻天言道:“你走后,我在尸体周围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火折子的另一半。”
然而,陆离另有在意的问题。他将半个火折子看了看,说:“孙玉不过是个普通的更夫,为何会有上好的火折子?”
看来,他也注意到了。闻天笑了笑。
陆离是捕头,所用的火折子已经算是上好的。但孙玉的火折子要比他的好上数倍!陆离自己的火折子是竹筒制,孙玉的却是在竹筒外包了一层铜,上面隐约可见雕刻的简单花纹。
闻天指着孙玉的火折子,笑道:“莫说一个更夫,便是你家大人怕是也用不到这等上好的火折子。你且仔细看看,铜包竹,铜身上的刻纹已经磨平。可见使用了很久。”
陆离仔细瞧了瞧,说道:“如果不是孙玉的,就该是凶手的。”
“对。这凶手非富即贵,当真是个有钱的主儿。”
陆离的眼神飘到了闻天的脸上。越看越觉得他非富即贵,是个有钱的主儿。
闻天煞有介事地摆摆手:“你莫要胡思乱想,不是我!”
陆离双眼一眯,微露锋芒。低声问道:“那你是谁?”
闻天苦笑道:“这算是换了问题?”
陆离收敛了眼中的锋芒,说:“当我未曾问过。”
怎么这样不负责任?闻天想好了诸多插科打诨的理由,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这比有口难言还要憋闷!
陆离貌似真的随口一问,既不要真言,也不要假话。扯起手里的绳子继续前行。闻天对天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急急地跟陆离说:“你问吧,我很愿意说一说。”
“不想听。”
“我会道出实情的。”
“还是不想听。”陆离目视前方,压根不在乎身边人的嘀嘀咕咕。自说自话道:“莫要以为你想说,我便要听。该说得时候不说,过时不候。”
“当真是过时不候。过了这会儿,你可没机会知道我是谁了。”
陆离闻言毫不动心,“案子结了,自然知道你是谁。”
闻天目瞪口呆。陆离斜了一眼,恰好阳光映亮了他的脸,平添了几分红润靓丽。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眼底流露出捉弄了他人的畅快。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闻天的眼被阳光晃的刺痛,却不忍闭上眼睛。只盼着再看看陆离的那一笑,那颗艳红的泪痣。
——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陆离牵着闻天往那驼峰山上赶路,衙门里的梁大人在书房里捧着小茶壶来回踱步。
师爷进了屋来,瞧见大人竟是少见的焦躁,不免纳闷。大人可是遇到难解的事了?这是有多难解?想当初,几个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来驼峰镇都不见他这般苦恼。
师爷走上前,一拱手,道:“大人,可是为吴家灭门之案苦恼?”
梁大人睨了师爷一眼,叹息道:“师爷可有妙计?”
师爷失笑,“大人该问得是陆捕头。”
说到陆离,梁大人无奈地叹息几声,道:“问不得啊。如今他怕是自身难保。”
自身难保?这从何说起?师爷也是极为赏识陆捕头的,当下转身关了书房的门,走到梁大人身边,细问:“大人,陆捕头招惹了麻烦?”
“非也。”梁大人摆手摇头,不肯说出实情。随手取出三封信来,交于师爷。慎重叮嘱道:“交于书房罗大娘,叫她送出去。”
师爷想。送信这等差事难道不该交与衙役或捕快吗?为何要找罗大娘?
梁大人说道:“准她几天的假。就说……就说她那闺女要生娃娃了。”
“大人呐,罗大娘家的闺女今年才十一。”
梁大人不耐地摆摆手,“随便找个由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