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将尽暖阳归(31)
楚汉辞见她疾走的背影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心里替好友不值！
离开了学生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在这偌大的校园简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时璟阳也未曾碰见楚汉辞。期末考最后一科结束，她直接收拾完行李回家，跟着去了苍云山。
每逢寒暑都会报名当地寺庙的禅修班待上一段日子，这算是简婴的一个固定习惯。同期的师兄们各个年龄段都有，大多一心向佛，心有执念或是有所心愿，当然也不乏有单纯为了体验僧人生活来此修身养性的。
简婴没有家亦没有亲人，于她而言，寺庙佛堂就是她最安宁的归宿。
山上的日子很清淡也很平静，简婴每日听师傅讲佛诵经，除了早晚课，做的最多的就是抄经。自她母亲服刑起，抄经是这些年她做的最多的事，一抄就是四年，连庙里的师傅都忍不住感叹，少有像她如此年纪的信徒能静下心来抄经念佛，小小年纪心性沉静至此，也不知是缘是孽！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简婴下山的第二天是年三十，她拒绝了陈溪溪让她回A市跟她一起过年的邀请，和往年一样做着兼职过完了这个只对于有家的人来说才算节日的年。
遇见时璟阳是她意料之外的事，那天是情人节，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她穿着人偶服装挎着花篮在街上给进入婚纱店的情侣们送玫瑰。
自上次一别，俩人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没有联系，简婴蹲在人偶里面，肆无忌惮的仔细观察着他，许久未见，他似乎清瘦了些，但面上的俊朗温润依然不减半分，身上的气质还是那么耀眼。
她忐忑地伸出手将玫瑰递给他身边的女孩，漂亮的姑娘大概觉得她穿着的人偶很可爱，非得让时璟阳给她们拍张合照，简婴机械地陪着她拍了几张，目送俩人走进店里。
简婴回过头，心不在焉的继续在街上派着玫瑰，中途时璟阳出来接电话，就在她旁边，还是一贯温柔的语气。
“知道了，我跟梦妮已经到店里了……”
“嗯，放心吧妈，不会耽误时辰的！”
“好，那我先挂了……”
时璟阳收了线，今日是父母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时若清的礼服出了问题，让他跟林梦妮一起到店里重新拿套备用的回去，他侧头看到面前的人偶娃娃正愣在原地面对着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时璟阳就是觉得很熟悉！
隔着厚厚的人偶服，墨瞳精准地从缝隙中侵入，四目相对，人偶下那双清亮的眼睛让他强烈地想摘掉这颗碍事的脑袋，简婴在这层狭小的空间里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心跳都要滚到嗓子眼里，呼吸急促紊乱！
“璟阳？电话打完了吗？”
摘了一半的头套被林梦妮的呼唤打断，适才反应过来的简婴迈着笨拙的步伐及时往后退了两步，时璟阳手上一空，方觉自己失礼，牵出一丝苦笑轻轻拍了拍人偶的脑袋说了句“抱歉！”便回了店里。
直到俩人离开简婴才取下人偶的脑袋，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出神了好一阵。
晚上兼职完回家，简婴疲惫的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这一个多月来的未接电话和从未打开过的短讯，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她一条一条点开来看。
“为什么退出了学生会？连家教也辞了？”
这条是那天晚上过了一周后他发的。
“我们见一面吧？”
这条是她考完试离校那天发的。
“简婴，难道做不了情侣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这条看时间，是她在山上的时候发的。
“新年快乐！”
这条是年三十那天午夜的时候发的。
“简婴，我放不下。”
这条是……刚刚发的！
寥寥几字，简婴看的眼里雾气蒙蒙，电话拨了过来，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泛上了白。
沉默的空气里，静谧的连听筒里“嗞嗞嗞”的电流声都能听见。
谁也没有先开口，两人就这样无声僵持着。
简婴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率先打破平静，“学长如果没事，我就先挂了。”
“别挂，”时璟阳急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哽咽再次涌入喉咙，这些日子他打的电话，她从来没有接过，那句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不止是时璟阳的酸楚和委屈，还有自己的无奈！
听筒那边慢慢传来他的声音，低沉轻缓，还是那么好听！
“今天在街上看见一个人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像你！”
简婴睫毛轻颤，咬了咬唇，冷道，“学长打电话有事么？”
“明天就开学了，还做家教吗？”
“不做了。”
“为什么？那份工作收入很可观不是么？”
简婴关掉卧室的灯，躺在黑暗里，眼里毫无光点，“托学长的福，的确很可观。”
家教的工作，她知道是时璟阳在背后帮的忙，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刚刚好的巧合，一切都不过是精心安排，她一直假装不去戳破是因为感激时璟阳对她的尊重和贴心。
可是现在，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馈赠！
时璟阳眼里染上一层灰霾，嗓音也低落了许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简婴反驳道，“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罢了。”
“那是你自己劳动赚来的，楚汉辞介绍的跟我介绍的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学长清楚，不是么？”
时璟阳无力的闭上眼，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最后说了句，“简婴，你的心就那么冷？我无论如何也捂不热吗？”
简婴心脏顿紧，眼里忽然有了湿意，她匆匆收了线。
不愉快的一通电话就此结束，时璟阳落寞的站在窗前看着漆黑如墨的夜色，周盛言经过他房间看着门没关走了进来，时璟阳听见脚步声回头唤了声，“爸。”
周盛言点了点头，问他，“真的想好了不出去？”
时璟阳沉默，嗓音里泛着苦涩，“本来有留下的理由，现在，似乎没了。”
周盛言看着眼前比他还高了一截的小儿子，从小到大，因为早就决定继承他外公的基业不入政界，所以家里人对他不像对老大周璟琏那般严厉，他喜欢计算机，大家也由着他，转去国外也是他自己拿的主意，两个儿子都出色懂事，身为父母也不愿横加干涉。
他拍了拍时璟阳的肩膀，“你自己清楚该做什么就好！”
时璟阳点头，目送他父亲离开……
开学后，时璟阳找过简婴几次，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即便偶尔在学校碰见，简婴也只是礼貌性的跟楚汉辞点点头，从时璟阳身边漠然而过……
春去夏来，那天从图书馆出来，时璟阳在门口站着，简婴别过眼本想同往常一般视若无睹，却在经过他身边时被他拉了回来。
“一起吃顿饭吧？”
简婴挣开，冷道，“抱歉学长，我还有事。”
“我要出国了。”
离开的脚步顿住，时璟阳绕到她面前，漆黑沉静的眸里没有一丝神气。
他说，“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再见了。”
那些刻意忽略的疼痛从心口再次传了出来，让简婴难受的近乎窒息……
还是这家面馆，俩人相顾无言，总觉得喉咙被什么堵着，面条咽不下去，汤也喝的很困难，这顿饭似乎是俩人吃过的最艰难也是最陌生的一顿饭！
阔别多日，时璟阳再次将她送到寝室楼下却早已物是人非！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感觉是错的，可简婴却又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否定了他！
转身之际简婴斟酌了一番，涩涩开口，“学长，祝你今后前程似锦平安无忧！”
这一刻，时璟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他的嗓音很凉，“简婴，我等了一晚上！等你开口，等你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