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人总想让我入赘(7)

作者: 旺了个汪儿 阅读记录

她缩了缩脖子,只言:“无碍。”未了,觉得等待的时辰有些难捱,便又开了口,声音细细小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克勤听的。

克勤朝她所在的方向迈了半步,才勉强听到她的话。

她说:“我本惧冷,却又生在最冷地。十几年光景下来,冷的滋味早就习惯了。倘若让我现在回泰安,我反倒会不适应。”

“习惯,真是个好东西。”

克勤不知道回复什么,只是默默的听着。

……

付正晔搀扶着李老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暗,他拿出揣在怀里的药,细细的帮李家三人打理伤口,李家大儿在这期间,埋怨声音一直不止。

“爹,你看看你救回来的人,自己是白眼狼就算了,还给咱家招祸,就是因为他,咱们才被带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当儿子的都心疼死了。”李家大儿干瘦干瘦的,有些尖嘴猴腮,左面上一道伤口外翻,呲牙咧嘴地喊疼。

李老儿没有理他,看着低头给他的伤腿上药的付正晔,迟疑些许,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二郎,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缠绕绷带的手陡然一僵,见他没有言语,李氏察觉出了些什么,伸手去翻他的衣袖。

付正晔在这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出现豁口,而后寒雪化花,嘴角亦然紧绷,眼角却出现炽热的暖色。

李老儿的手沾了污物,指缝里满是污泥,粗稿厚茧,他不躲不闪,任由他摸上他的手臂、他的额角、他的发丝。

有多久了,没被人这么真心实意的爱护过了……

“阿爹,这个是治疗你旧疾的药,每日二次,按时涂抹,明年夏天就可痊愈。”他修长的指在说话间按摩起李氏蜷曲的膝盖来。

低垂的面容浮现出讽刺的厉色,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轻易的叫出“爹”,但最该他叫爹的人却不肯看他一眼,对他,弃之如敝屣。

“二郎,这药很名贵吧,我不能要,不能要。”

他将药丢给还在一边哼疼的人,那人见药罐通体碧玉,痴痴念叨:“光看这瓶子就能换不少钱吧。”

“你且让阿爹用完药,就可以拿着瓶子去卖钱,够你喝个几日。”

洛钰来看他的那晚,他就找她要下此药,贵胄人腿脚常年遇寒,膝盖都有病急,这药只有富贵家里用得起,他本就有心思寻一点这种药,哪怕不能根治,缓解一下痛苦也是好的。

洛钰并没有再为难他,甚至还提议,在一年期限里,每月都派人送此药过去。这个女人,他摸不透,却不反感,很聪明不是吗?

一眼就看到他在乎的,于是便招招击打这处软肋,给一巴掌又赐给甜枣的事,她做的至美至善。

“唉”李氏恨铁不成钢,“二郎,你跟我们一起走。”

“走什么走,爹你还不知道吧,人家郡守看上他了,啧啧啧,长成这个样子,别说女人了,我都心动了。”他作势伸手想要靠近付正晔。

李老儿大声呵斥:“给我滚一边去”那人被自家亲爹这样不给面子的打断,已然不爽,但又碍于对于爹的惧怕,只好作罢。

“二郎,别往心里去。”李氏神情异样,“你要是为了我们这样,阿爹不允许啊。”

他这时已经搀扶起李老儿,又伸脚踹了两下李家大儿,“走了。”

李家大儿一骨碌爬起身,矮着身子跟上。

“和你们无关,算是我连累你了。”

李老儿还打算说什么,话还没有冲出唇齿,就被豁然而出的亮光刺的眼睛挣不开,等待他那久处黑暗的眼睛适应这白日晴空的光,就看到不远处一高一低的两人。

平白的,打了一身的冷战。

几日前征粮的凶残情景还历历在目,不是他们亲手下马夺粮食,但他们确是始作俑者。

“阿爹,没事的。”他耐着性子安抚李老儿。

随即,目光投放,投放在不远处着一身赤红狐皮大氅的女人身上。

她似乎偏爱红色,短短几日,他便从她身上看到各种红,张扬的赤红,妩媚的枣红甚至娇俏的殷红。如今她将自己包裹在宽肥的大氅下,本来是最为张扬的红,却显得她愈发的娇俏。

他挪开眼睛,搀扶着李老儿一步步走下牢前台阶,麻布长衫在风口卷起一个旋,折在一起,久久未开。

“克勤,把安排好的马车赶过来。”

第七章

洛钰特意吩咐小厮准备的马车干粮充足,里面甚至还不乏一些衣物,药品,乃至于补品,就连配置的马夫,也是单独挑选的御马术甚高的马夫。

她准备的如此全面,反倒显得刻意了许多。

李老儿走近他,双膝跪地,他后面的大儿也跟着行礼,“草民见过郡守。”

只有那白衣男子,没有丝毫的行礼态势,李老儿一急,就伸手拽了他的衣摆,面露急切之色。他本来腿伤就严重,冰天雪地一跪,更是加重。

洛钰将一切尽收眼底,迟迟没有表态。

他低头看着还未尽然融化掉的积雪,又斜睨了一眼弯眉露笑的女人,衣袍上扯着他的力气越来越急切。

他骤然笑了,本就尽显柔和的弦月眉极大程度的舒展,眼角轮廓外延。他笑着迎上洛钰的眼,眸光却微沉,棕亮的黑瞳却未卷起波涛,他扬起衣摆,直直的跪了下去,音色清冽,甚是动人,“见过主子。”

语气和缓,宛若潭中清溪,娟娟潺潺。

洛钰见他这般从容,面上带着玩味的神情有了丝毫松动,昨夜他擒住她的手腕时的强硬,嗓音艰涩喊出的哪句“主子”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怎地就一夜,他就恍若二人。

是该说,她根本就没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说他的适应力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我既已然信守承诺,你定更要说到做到。我为他们寻了一处居处,会让你满意的。”

付正晔依旧低垂着头,笑意已尽然收束。这步棋下的好啊,寻了住处,那便好时时刻刻威胁他了。

“今夜戌时,来我账中。”

他们所在的地方来来回回众多人,因郡守的到来而鸦雀无声,偏偏她这一句又咬字清晰,不带半点含糊,旁的人听了个真切。

先前或许还有人对付正晔以何等身份留在主子身边表示怀疑,但亲耳所听,尽管这话并不明指,就单单“戌时”“账中”这样的字眼就足够旖旎,足够引人遐想。

洛钰是女子,本该嫁人,平端的收了一个男人,自是无名无份,位卑体贱。

她这是,在向众人昭告他的身份。

……

北地的夜空像穹暮一般罩住整个天,零星的几颗星子闪闪烁烁发出寂寥的光,与地上泛着橘黄色调的烛火相比,显得清冷了许多。

洛钰走到自己营帐前的时候,被一只白色鸾鸽吸引住了目光,橘红色的趾紧紧的抓附在帐篷一边的干枯的枝杈上。

她慢慢走近,朝它摊开了手掌。

像是驯养喂食的信号一般,那鸽子条件反射扑腾翅膀来到她的手掌之上。她用手颠了颠,“一月不见,长胖了不少,看来是伙食太好了。”

她自言自语般地跟鸽子说话,“父亲竟叫你来送信,他平时可是最宝贝你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解下了鸽子腿上的信条。

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泼墨豪放,笔锋收束干脆。

“爹念,盼儿归。”

不是什么军情急令,只是一个父亲不善言辞的最直接表达。

洛钰心尖一痛,握着信纸的手骨节突出泛白,爹爹如此反常的表达对独女的思念,太过于异常,又想起临走前父亲在病榻上奄奄假寐的样子,手指竟然止不住地颤抖。

看来,不能再耽搁了。征粮已经彻底结束,现在还停留在此处,无非是为了解决齐杓一行人的疑心。如今父亲这般,她只觉得自己什么都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