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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塔(25)

有心想要戏弄他,一边附在他耳边低声叮嘱:「家里还有客人。」一边伸手状似要解开他的衣襟。

小道士在他掌中剧烈一颤,细白的牙将唇咬得更紧:「施主……」

敖钦体贴地停手,仰头看他:「嗯?」

小道士迟迟不敢开口,只低头死死看他修长的指游戏般稍稍探进自己的衣襟又离开寸许,继而又探进:「施主……」

「叫我什么?」歪着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该从何处入手,敖钦笑得越发恶意,笃定他不敢回头跟希夷求救,「说呀,叫我什么?」

「敖……敖钦……」他声音低微细如蚊呐,一张脸涨得通红。

敖钦方要应,视线再往上,赫然见得一直坐在桌边的希夷已不知不觉站到小道士身后,两人纠缠在他道者衣襟的双手正落入他眼中。

「道友,施主怕是方才喝醉了,你去替他找些醒酒药来。」

不温不火的话语,衬上他一脸凛然的表情,生生坏了情绪。

小道士忙不迭应声,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般扭头就走,几乎不敢看希夷。敖钦故意拖住他的手,急得脸红的道者冒出一头热汗:「你、你别闹……」

想说我没醉,你别搭理他。希夷自高处投来的森寒目光下,敖钦终是悻悻地放了手:「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道士既然被支走了,便不必再装模作样。敖钦大大咧咧靠回榻上,看着希夷缓步回到桌后,空荡荡的室内,两人各占一角,均是一脸不愿与对方相会的嫌恶表情。

「你不该留下他。」

「我该不该,轮不到你来过问。」

「敖锦说,你答应要放他走。」

「那是敖锦说的。」

仙者点头,语气中露骨地展示出几分轻蔑:「出尔反尔,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敖钦不以为意地咧嘴:「虽说我已不在神宫,不过本君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上仙来评判吧?」

「你的事,光听就污了我的耳朵。」他果然动怒了,只是怒意在脸上一划而过便又被隐藏了起来,「但是,只要与他有关,我便要过问。」

「希夷。」敖钦「嗤嗤」地笑开,「他果然是你的独生女儿么?」

衣袂飘飘的仙者眸光冷峻:「你已经毁过他一次。」

敖钦气定神闲地挑拨着灯里的烛芯:「所以这次我绝不放开。」

再谈已无意义,希夷霍然起身:「我来就是为了带走他。」

「是你让他重入轮回?」

他直认不讳:「我苦心维持他一丝灵识,可不是为了让他再遇见你。」

「所以就让他记得那个‘他’!」敖钦站起身趋前几步,出手如电抓上他的肩。

「你是说东垣?」重压之下,希夷缓缓回头,通身雪白的仙者连眸中也是结满霜雪:「记得他,也好过记得你,不是吗?」

明明是仙,却尖刻如鬼。

东垣,一个至死不能再提及的名字。敖钦颓然垂手,希夷微微一笑,轻快地越过他跨出门去:「到月底,我会带走无涯。」

第十章上

当日曾在红楼之上听得歌姬婉转啼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那是个未及二八年华的幼小歌女,梳着利落的双髻,髻边用鲜艳的红绳绕两遭,垂在耳侧的绳穗也是红的,衬着一身红裙,活活泼泼好似一朵山茶花。半大不大的小丫头转着一双汪汪的眼,把短短四句词含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唱着,和着清脆的牙板,硬生生唱出一派天真无忧。

那时便想,若是过几年再来,待懵懂的小女娃长成怀春的大姑娘,不知又能听到怎样的唱词。

却不料,隔了无数光阴再登楼,堂内扬声清唱却还是个顶着双髻的小小女童,身下一条红裙,衬得粉颊新鲜水灵仿佛时令鲜果。她亦有一把清脆过人的嗓子,红菱般小嘴抿一抿,满堂食客前,如见惯风尘的花魁般缓缓启口,不羞不怯,不骄不躁,稳如泰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任凭身后的琴师将胡琴拉得凄切,清脆的牙板下,依旧一派孩童的无忧无虑。丁点未变。

敖钦坐在楼头啜着酒听她唱,不远处即使降魔塔,黝黑高耸的塔身直入云霄,仿佛利剑将湛蓝天空破开一个大口。当年这塔刚铸成时,他时常喜欢飞上塔尖,坐在勾起的翘角飞檐之上俯瞰全城。塔就在城中央,街道小巷纵横交错,皆是从塔下延伸而去,九曲十八弯后,条条街巷又归于塔下,一如百川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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