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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塔(37)

那希夷竟是不依不饶,一个箭步追来,又将他挡个正着:「殿下虽天生非凡,也当知凡人修行不易,如无涯道长般得入天宫者更属艰难。若为一时之兴,毁了他全副修为,恐非功德之举。」

他神色严肃说得郑重,敖钦不由停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涯他不能动情亦不可动情,望殿下千万谨记。」相识以来,这是希夷第二次以这般严厉面孔对他,第一次还是他嘻嘻哈哈拜进师门之时。

他不屑,扬起了眉梢强词夺理:「他若失了修为,本君这边多得是,堪堪赔他一半,小道士就该偷笑。难不成还得先问你准不准?」

「青龙神君。」希夷一字一字呼他的封号,非但不曾退却,竟当真起了怒意,眉间潇潇一片肃杀,「只怕事到临头,并非你想的那般轻易。」

「哦?愿闻其详。」敖钦假模假样向他拱手讨教,笑嘻嘻等着他词穷。

对面的上仙只将脸绷得更紧,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生生涨出几许紫红,好似胸膛中苦苦压抑的万重怒火就要喷薄而出:「你做了什么,你倒来问我?」

敖钦是真的不解,呐呐问他:「我做了什么?」

「当年那朵般若花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他没来由扯出百年前的往事,字字句句都透着惋惜,「你道求道之途是这般容易么?九世苦修须得世世清心世世无欲,世间因果之缘往生之道,当说自当说,不当说自不当说,丁点差错都不得有。那年他本当寿终正寝后便修得正果升入天宫,却为你一朵般若花,不惜自损修为强窥天机,至此折了阳寿,未到寿终之刻便英年早逝。往后他费心费神再修了百年方重获机缘。你说,你可曾误了他?」

其中居然还有这一番他不知道的曲折。敖钦不由失声道:「那是他自己要为我算。」

「他是为了什么呢?」

敖钦怔住了,为了……为了摆脱我,或是……

希夷让出了道路继续缓缓往南天门内行去,任由他一人留在原地慢慢参悟:「你若觉得赔得起,那就毁了他试试。我只担忧,哪怕再加上一个你,也收拾不了残局。」

赔不赔得起他不在乎,挂心的唯有一点:「他是不能动情还是不会动情?「已经走出几步的希夷不禁回头,思索片刻后对上敖钦的眼,眉梢眼角挂满慈悲:「你不适合他。」

言下之意,他不会喜欢你。

利剑般穿透他本就懊恼的心。

那么,什么样的才叫合适?那日东海太子的宴席上,终于忍不住借着酒劲把问题吐出来:「你们说,什么样才能叫人喜欢?」

换得满座皆惊:「你青龙神君何须叫这种问题难倒?」哗然声四起。

他坐在酒桌后沉着脸再不作答。被挑起了兴致的仙众神族们却议论得热烈,头等大事自是身份名望,随后该是荣华富贵,若有一张标志面孔一身好皮囊,自然事半功倍,这样的人放到三界里,那就是活生生的唐僧肉,不论人鬼蛇神都要挤破头争个你死我活。

敖钦嗤之以鼻:「一派胡言。」

身畔有人道:「怎么也该有一副好口才。」却是花名遍布三界的白虎神君殷鉴。

又听人说:「该有一肚子好学问。」

「应有一身俊俏的好武艺。」

「不对不对,有一手举世无双的绝活才叫最好。」

越说越离谱,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们熟谙情场风月,却不知人间真情。

七嘴八舌里,只有那龙宫中待字闺中待到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三公主口气随意:「什么是合适?可着心造的人才叫合适。」

「呵,可着心造的人?要上哪里找去?」那边的龙宫大太子头一个抢她的话,「怪道你总也嫁不出去。」

倨傲的公主一跺脚,摔了杯子就去找娘亲嫂子告状。

座中的敖钦听了,却上了心。

可着心造的人,知道你冷,知道你热,知道你好清静,知道你喜繁华,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听的话,无一不合你的意,无一不称你的心,这般的人放在那里,你还会不喜欢?你还会不动情?当真喝得太多,脑海里蓦然跳出个古怪的念头,太古怪,及至宿醉醒来后还盘旋在脑海里念念不忘。

第十四章下

人间一晃三五日,希夷迟迟未归。小道士的精神总不见好,病怏怏歪在床上时不时打瞌睡。敖钦日日端了羹汤送到病榻前,一口一口亲手喂进他嘴里。对莲子羹之事心知肚明的道者竟也不推却,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喝掉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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