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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吃黑(2)【CP完结】

作者: 文盲土拨鼠 阅读记录

老板从早到晚只顾埋头做事,但这并不妨碍别人兴致勃勃地等他为自己盛上一碗撒着葱花的猪肉馄饨,更不妨碍一些年级稍长的女人在接过馄饨以后,有意无意地说最近又在哪里看到你老婆跟别的男人喝酒啦。哪怕舌头已经长到了他的耳边,老板也只是耷拉着眼皮,拿着银色的汤勺咣当咣当地在煮锅里不耐烦地敲上两下。

他老婆不像他这般勤奋,上午很少有机会看到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看见她出来帮他收钱,收累了就坐在一旁补口红,然后将刚收的钱揣进牛仔裤后的屁股兜里。那个时候一整条街上只有她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裤,稍一伸手便漏出腰部一小截雪白的肌肤,两只裤腿又宽又肥,扫把似的。她会当着大家的面在老板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口红印,一转眼就跑没了影。

街坊邻居不免交头接耳两句,说来说去就那么一个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太违和了”。

老板为了逗他老婆开心,给她买了台电视机放在卧房里,卫星电视接收机就架在卧房的窗户外头,刚安上的时候还白得像陶瓷,引来一群街坊领居围观,后来就变成一顶黑漆嘛乌的大锅盖。

老板所住的这栋筒子几乎与隔壁的筒子楼相毗邻,墙贴着墙,过道窄得只够一人穿行而过。介于楼上的窗户里又常年伸出横七竖八的竹竿,挂起香肠或者衣服被子,于是这过道上滴滴答答的洗衣水便在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和物理化学反应之下演变成了一坨坨灰白坚硬的污垢。

因为这并不是一台公共电视,老板自然想不到竟然会有人躲在两栋楼之间的缝隙里偷看他家里的电视。

其实李明宇最先开始并不是为了电视才来的,街坊里的男人们总是当着他的面大肆讨论着店老板的老婆。李明宇听他们形容着“白花花的馒头”,听他们说“丰满的肉包子”,听得口水直流,于是慕名而来。

不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明宇头晕目眩,两只小手抓着窗户上的防盗栏,晕晕乎乎地说,“以后我也要养一个这样的女人。”

除了养一个如此风骚的女人以外,李明宇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开一家馄饨店。自打他听说这台装着小人的黑色机器要1000多块钱以后——哪怕当时他对1000块钱并没有概念,他就将自己的人生梦想与开馄饨店挂了钩。

在他眼里,馄饨店老板就是人生赢家,有女人有电视,还有一辆拖菜的三轮车,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来去如风。

老板的老婆不换衣服的时候,李明宇就隔着脏兮兮的玻璃窗,一瞬不瞬地看着电视上来回播放的红色电影。

杜以泽先开始还跟着看了两眼,后来实在是不感冒,靠着墙根直打瞌睡。他不明白满脑子装着奶`子的李明宇怎么会对这类电影感兴趣。

同样的,李明宇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学生杜以泽会喜欢子弹乱飞的黑色港片,他觉得杜以泽深受其害,竟然像个娘们一样把头发留长,用水打湿,一股脑的往头顶梳,还非说自己是个有大背头的古惑仔,结果得瑟了不过两天,就被他妈揪着领子按到路口的王师傅那里剃光了。

杜以泽还不死心,摸着自己的青色的发茬,一口一个“阿宇”,活像在叫自己的马仔。

李明宇则更着魔,回敬他一个“小杜同志”。两人整天一个“阿宇”、一个“小杜同志”,简直就是一段教科书般的魔幻现实主义友谊。

杜以泽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这个称呼,李明宇一旦这么叫他,杜以泽就追着他满街跑。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叫你啊?”李明宇捂着脑袋直纳闷。

“不好听。”

“哪里不好听?”

“就是不好听!”杜以泽双目圆瞪,“我又不是老头子!”

“你当然不是老头了!”

“所以你不能这么叫我。”

李明宇抻着脖子,刚想辩解两句,转眼一想杜以泽说的有道理啊,电视里确实都是糟老头之间才这么叫,只好点点头,妥协道,“那我以后叫你小杜,行不行?”

杜以泽双手抱臂,脚尖在地上思索似地敲了几下,才说,“行。”

李明宇顿时眉开眼笑,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扭捏道,“那……小杜小杜,你今天晚上来我家一起学习吗?”

说得倒挺好听,其实只是想抄作业。

杜以泽抬抬下巴,“你上课干什么去了?怎么又不会写?”

“我又不是你。”李明宇讪笑道,“你最聪明了。”

第3章

学习对于李明宇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大世纪难题,他不明白为什么语文老师嘴里吐的每一个字词短语组成句子以后他就再也听不懂了。老师出题让大家一起练习珠心算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只会闪过店主老婆胸`脯上的两只小白兔。

杜以泽就不一样了,他好像学什么都得心应手,总能在放学前将作业全部写完,考出年级前五就算发挥失常。李明宇望尘莫及,死乞白赖,撒泼打滚,终于抱上了这根大腿。

不过李明宇并不知道自己这么轻易便傍上学霸的真实原因——这并不是因为李奶奶的饭菜做得有多么好吃,也不是因为杜以泽有多乐意教他学习,更不是因为他所分享出的火柴盒里真的装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有趣到足以吸引杜以泽经常来他家里串门。

杜以泽根本就谈不上有多喜欢他。

尽管他们俩是邻居,特别近得那种,门对着门,两人又上的同一所小学,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杜以泽在李明宇面前能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来自于他认为李明宇毫无威胁,这让他感到自在、舒服,哪怕他不喜欢李奶奶的混沌和耳背,也不喜欢李明宇的无聊与愚蠢,但至少在这一小片天地之内,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成绩低了两分而将他关进衣柜里。

到了晚上睡觉的点,杜以泽家里就会来敲门,大部分时候都是杜妈妈来接他,一旦是杜爸爸过来的话,杜以泽就知道,他们又吵架了。

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他妈妈又挨打了。

杜以泽木头人似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妈妈垂着头哭,边哭边抹眼泪。她的下巴上破了道口子,沁出殷红的血,眼角也青了一块。她说你爸不是个东西,不是个东西啊——

杜爸爸听到这话立刻冲进来,揪住她一把头发往床头柜上撞。

杜以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躲进了衣柜里,隔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他看见那个男人将他妈按在床上扇巴掌,打到一半又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到后来,杜以泽缩在衣柜的角落里,双手牢牢捂住耳朵,努力不去听房间内压抑又痛苦的呻吟。

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点羡慕的情绪来。他想,如果我没有爸爸的话,我大概会过得像阿宇一样高兴,哪怕妈妈年纪很大、不漂亮也没关系。

最让杜以泽奇怪的是,他妈妈就像一根弹簧一样能屈能伸,无论前一晚的战争有多么激烈,第二天早晨都能像每天按时升起的太阳一般恢复原样。她只要狭小的梳妆台前坐上一会,脸上的淤青伤痕就都不见了。她还会像往常一样戴上围裙,扎起高高的马尾,去楼道里的公共厨房里给家里做饭,再出门上班。

街坊邻居都称赞杜爸爸,说他的儿子优秀聪明,妻子美丽贤惠,可不知道是不是筒子楼内的隔音太差,李奶奶又离得够近,所以才能够看出一点蹊跷。

这天杜以泽敲了敲李明宇家的门,李明宇便像一只兔子一样从屋内窜出来,手舞足蹈地给他分享起自己昨晚做的五光十色的梦。杜以泽兴趣缺缺地点头应付,两只耳朵却高高竖起,他听见李奶奶小声说,“你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对你自己也不好。”

杜以泽注意到他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只是抿了抿嘴,又眯起眼,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挺好的吗?您看看。”她甚至有些刻意地挽了挽鬓角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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