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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记(10)

作者: 五篱 阅读记录

于冰问:“石川书院?”

阮莲道:“正是呢,石川书院少说也有百年历史,期间不知出了多少举人进士,最好的便是那朱探花啦。他也是那里出来的。”阮莲两边回头,见无人来往,便又道:“话也正要从朱探花说起,没他的时候书院倒是好的,出来的人都清廉为官,落第的再苦读几年,或干别的营生去都是有的,独他姓朱的回到桑阳城,那执教夫子一换再换,换成了他朱家的人,学费更是天价,贫寒子弟那里读得起。纵是这样也大把人挤破了头往里送钱呢?你道这是何故?”

于冰道:“什么缘故?”

阮莲干脆拉了他进屋,屋里只有苏念歪在床上,脸色比往日要苍白几分。苏念见阮莲拉于冰进来,唬得坐起来,拿被子盖在身上,红着脸不敢看于冰。阮莲丝毫不在意,让于冰坐着,放了东西,倒了一杯茶给他,一边道:“他昨儿着了凉,今儿早起身上就不大好。”

于冰见这屋子就小小一间,地上只放了一张床,便知他二人是同寝而眠的,方觉着了苏念的不适,想自己这样进来唐突得很,忙又要出去,便听苏念道:“你不必出去,我有些头晕,你们继续说话罢,不妨事。”

于冰只得坐了,阮莲笑道:“我们拿你当朋友,有什么好避你的。先不说这个,那个石川书院,背后东家是他朱府,自然有不平凡的好处。三年前那场考试,外面传是石川书院早就得了考题,考出几十个举人来。哪有这样巧的事?第二年春天,里面一考,全都不中,纵是这样也无人敢说敢管。”

于冰叹道:“怪道呢,原来是有这样的好处。这事大家都知道还是只有你知道?”

阮莲摆手笑道:“大家都知道那还了得,只是一些人知道罢了。只是谁敢告去说去,桑阳城的官都是他朱家的。”

于冰听了,自语道:“他们早知道了题目,作起文章来自然比我们从容,以此手段倒阻了我们的路。”摇头笑道:“真真这个处境,可笑。”

苏念亦冷笑道:“我们苦读数十年,难道就为给他们富家子弟做垫脚石么。”便握紧了拳头,又道:“忒心寒不公了些。”

于冰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满心想着石川书院的事,不妨撞在一人手臂上,一看是裴幽,便放了心,退了一步笑道:“可巧就撞着你,你出来有事?可办妥了?”

裴幽早远远看见于冰低着头迎面走来,怕他撞着人,才走过去用手扶他,可巧他撞在自己手臂上,便笑道:“笙儿不知又往那里野跑去了,我出来寄封信,已经寄出,你从苏公子他们那里回来吗?”

于冰点头道:“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你可知道石川书院?”

裴幽沉思片刻道:“有些儿耳熟,似听林忠说起过,说起他,倒忘了,过几日他生辰,家里不兴给他小孩儿做生日,他就央姨父告了一天假,请我们并他的朋友去乐一天,在沁芳斋摆一天的席,你若无事也去罢。”

于冰不好推拒,只得应了,石川书院的事也一并忘记了。二人说话便回溶月院。

裴于二人一到溶月院,便见两个着月白广袖宽袍的青年在门口,因无人应门只在原地旋转,于冰一看正是那石川书院的装扮,心中纳闷他们跑这里来作甚。那二人见有人回来,忙上来行了礼,道:“请问哪位是于公子?”

于冰道:“我是,二位何事?”

一人道:“我们是石川书院的学生,书院现下还有几个缺,公子可有意前往?若是公子入学,书院分文不取。”

于冰大惊,面上不显,笑道:“岂敢,在下浅薄年幼,不敢叨扰贵书院,还请回禀,恕我不恭之罪。”

对面两个青年皆是一惊,另一个道:“你当真不愿去?你何不再思度两日,我们再来相请。”

于冰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美意,也不劳二位奔波了。”说完便告辞进了溶月院。

裴幽对他二人笑了笑,亦跟着于冰进去了。

数日连着下了几场小雨,今日放晴,天幽幽的蓝,径上都是揉碎的红花。因今日是林忠生辰,于冰、裴幽、秦绯都到了沁芳斋,店里的小厮引着他们到了二楼,一眼便见林忠一身素衣坐在那里垂头丧气,抹眼泪,众人都惊疑。

裴幽过去问道:“你生辰的日子,坐在这里丧生歪气的做什么?”

林忠听到声音,忙抬了头,两只眼睛肿的桃儿似的,见众人到了,勉强赔礼让大家坐了,抽噎了几声,又命人奉茶,方道:“月娥姑娘,月娥昨晚投湖死了。”说完便又趴在桌上大哭起来,恨不得此时也身亡命陨,跟了月娥去。

众人见他如此,不觉倒抽了一口气,都惊疑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投了湖?”

林忠只管大哭,边上服侍的小厮道:“昨晚辉月楼来的消息,月娥姑娘早上焚了曲稿和琴,好好的吃了中饭,下午一个人也不曾见过她,到了掌灯时分,见人不在房间,方想起寻人,四处遍寻不见,还是一个船夫报案,他在平泽湖心亭东边打捞起一女子来,已死去多时,唬得腿软,忙报了官。辉月楼的人来一看,正是那月娥姑娘呢,也真是苦命可怜。”

众人听了,都摇头叹息。林忠勉强起身同众人谢罪,胡乱收了众人的礼,方道:“飞哥哥,今日本应大家高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心情。其他人我早已打发人告诉了,唯有三位哥哥,我十分敬重,不敢违约,今日让哥哥们看笑话了。“

裴幽道:“你不必挂怀,既如此,咱们也早些散了吧。”

林忠怔怔道:“今日虽是我的生辰,可月娥姑娘,再无生辰了,便只有祭日,纵有祭日,一年一年,又有几人去祭她呢。”说着又抬起袖子来抹眼睛。

裴幽道:“你对他如此,也不枉你一片深情,今日你便去湖心亭祭她,便罢了。莫要在家里也丧生歪气的,姨父见了定要问你。”

林忠答应着走了,众人坐了一回,都觉无味,仍回到溶月院。

裴幽回来后,望着壁上挂的并蒂惠出神,想起今日林忠的行景,又想着画这画的人,心中一痛,不觉淌下泪来。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最近好久没更,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第一篇文的,一定会结尾的。

☆、第 12 章

这几日,已是暮春,暑气渐渐逼上来,院外梧桐叶子也颤巍巍冒了头,地上枝影斑驳,碎光匝地。笙儿在那树下和一个人说话,一时笙儿摆手让那人去,那人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秦绯刚拴了马绕到前院,见一黄衫丫头跑远了,随口叫住笙儿,笙儿唬得垂着手站到跟前,秦绯打量他,笑问道:“她是哪家姑娘?怎的与你在我们院外拉拉扯扯?”

笙儿忙道:“她是街上卖点心的王婆家的小丫头,不过是遇着了白说几句话。”

秦绯听了,只举起手中的宝剑来看,一边道:“我都看见了你还扯谎,那王婆家的糕点铺我常去,他家分明只有两个儿子,哪来的丫头。”

裴幽因去找于冰,到院中听到他二人在门口说话,便向门外道:“可是历阳,这几日不曾看见你。”

秦绯进来,裴幽见他穿着石青箭袖薄衫,底下鹿皮靴沾了些泥土,似是远行归来,又见他握着宝剑,便问他去了何处。秦绯笑道:“因前几日烦闷,又听闻西边陵县的豆腐花极好,我便打马上路了。”一面解下背上的包袱来,一面道:“也不觉得怎么好吃,倒是买了几件新鲜玩意儿带回来,我们去无尘屋里坐着说吧。”说完,又想起一事,忙回头对裴幽说:“让笙儿也进来,我还有事问他呢。”笙儿只得跟着裴幽,慢慢地挪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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