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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侯门(147)

齐二伸手:“你承诺的五百两银子,给我吧。”

……

这一刻,顾嘉觉得头顶有五百只乌鸦呱呱呱地飞过。

齐二又补充一句:“姑娘还说,没什么舍不得的,你说到做到。”

顾嘉已经不知道这天到底是黑还是白了,齐二找她要银子,齐二找她逼债。

他怎么竟然是这样的齐二?

她望着齐二,希望从他眼里看出开玩笑的意思,亦或者是自己在做梦,可是没有,丝毫没有,剑眉朗目是如此地清晰,沉静的眼神是如此地坚定。

她垂死挣扎,虚弱地辩解:“我是说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我就送给你五百两银子做贺礼……”

齐二直接封死她的后路:“不对,你当时说的是让我好好准备考试,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说若放榜之日,我能高中头名,你送我五百两银子。不过姑娘耽搁了太久,这利滚利也有不少了,我已经算过,按照每日七成利算,利滚利算下来,如今姑娘应该给我两千四百两银子。”

齐二记性奇佳,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顾嘉当初的承诺,不给顾嘉任何狡辩赖账的理由。

而且齐二还算了一笔黑心帐,竟然向她要两千四百两的银子!

顾嘉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满意以为他是真得有事要谈,不曾想,却原来是来逼债的。

甚至还算出一笔这么黑心的账!

顾嘉只恨自己想太多!

须知银子这种白花花喜人的物事,往家里拿总是高兴,往外拿却是怎么也不会乐意的。当初顾嘉还没因为齐二大赢五千两,想着万一赢了拿出来个五百两给齐二是区区小意思,可是如今那五千两银子揣进兜里,再让她往外掏五百两,这就难了,比割肉还心痛。

至于说让她掏出来两千四百两,那就是要她的命,她满打满算手头都没个两千四百两啊!

顾嘉深吸口气,想了想,只好道:“二少爷,我也想给你五百两银子做贺礼,我顾嘉说过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可是我现在没有五百两,你便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啊。至于两千四百两,那更是卖了我也没有的。”

齐二看着顾嘉那蹙眉犯愁的小样子,好生为难,好生可怜,若不是他确切地知道她靠着下注自己当状元郎赢了四千八百两,他会心疼怜惜会赶紧告诉她说没事的没事的,缺银子我给你花。

可是现在,望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子,他决定……只在心里怜惜,但是面上绝对不留情面。

“是吗?二姑娘没钱?”齐二剑眉微凝,淡声问道。

“是,我没钱呢!”顾嘉赶紧哭穷:“我一个月只有五两银子的月钱,根本不够吃用的,好不容易有个庄子可以有些进度,去岁还把庄子上的出产都捐献给了朝廷,我……我如今……”

她想了想,摸了下自己头上别着的芍药,可怜兮兮地道:“便是头面都不舍得买新的,只好采一朵花儿戴头上。”

齐二自然看到了她发上那芍药。

应是早间新采摘的,层叠妖娆的芍药花瓣鲜润冶艳,上面还带着点点露珠,在她乌黑如缎的发上颤巍巍的,靠得近了,便有沁人心脾的花香袭来。

这么鲜嫩红艳的芍药花,比凭空比她少了几分娇美。

她比芍药花还好看。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她就是个小骗子,蛊惑人心精灵古怪的小妖精,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自己。

齐二决定不上她的当。

“是吗?穷成这样了?”齐二不着痕迹地这么问道。

“是!”顾嘉无奈地哭穷:“我太穷了,没银子呢,上次你要借给我银子,我都不好意思要,谁让我就是这么有骨气,有骨气的人没饭吃。”

“那你从赌坊赢得四千八百两银子呢?”齐二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他这轻淡一句,听在顾嘉耳中,简直是平地一声雷,险些把她眨得跳起来。

什么??

他竟然知道了这个??

齐二轻笑了下:“顾二姑娘,你不是在赌坊里押了我齐逸腾今科高中头名状元,由此赢了一大笔银子,没有五千,也有四千多两吧?是不是?”

其实那些传闻,齐二多少听说过,知道有人押中了,赢了好些银子。当时同窗有人对自己打趣,说是什么人能慧眼识英雄,他并没在意,只以为是碰巧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是顾嘉。

顾嘉竟然跑去花了一百多两赌他高中头名。

齐二想起这事儿来,心间也不知是何滋味,有些着恼她一个女儿家去赌坊下注,可是更多的是应该是喜欢吧。

她也觉得自己比莫三强,是吧?

不过齐二还是压抑下了心中冒出来的欢快泡泡,故意板着脸,看她接下来怎么表演。

却见顾嘉瞪大了一双好看的杏眸,柳眉微微拧起,小嘴儿惊讶地张开成小小的圆形:“二少爷,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齐二哼了一声:“不要问我怎么知道,你就说是不是?那我去下注开赌,赢了大把银子,却要赖账我的五百两。”

顾嘉翘起的鼻子耸了下,之后眼睛一眨,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可是……可是那银子都被我花了,我现在真得没钱了啊……”

事已至此,她算是明白了,他手里有她的把柄,这事儿万一传出去,那名声可就烂在大街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必须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

顾嘉揉揉鼻子,委屈又伤心:“我但凡有那两千四百两,也就给你了,可是真得没有,要不……我把我的庄子抵押给你吧?”

顾嘉还是不死心,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夸下这种海口呢?凭本身挣来的银子,为什么要被抢走?

然而齐二这次显然是铁了心的:“庄子抵押给我?这都不必的,不过——”

顾嘉听他这个转折,总觉得不太对:“不过什么?”

齐二淡声道:“顾二姑娘,你给我打一个欠条吧。”

他竟然一直惦记着自己随口鼓励他的五百两银子。

他竟然和自己算了一笔黑心账。

他竟然还要自己给他打一个欠条。

顾嘉想哭,顾嘉不能相信,顾嘉觉得这个世间的黑白已经颠倒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过他既然说了,自己也确实许诺了,好像确实不应该言而无信——人家齐二可是痛恨言而不信的人。

顾嘉心痛无奈,可是又不得不道:“好,那我给你打个欠条吧……”

齐二凝着顾嘉,她眨巴眨巴眼睛,好生可怜兮兮,杏眸中起了一层雾气,泪仿佛要落下来了,而她发上别着的芍药却越发娇艳欲滴,人娇花艳。

这样子实在是让人怜惜得很。

“既是要打欠条,须要摁上手印。”想起那首诗的齐二面颊发烫,垂下眼来,淡淡地这么道。

还要手印?

顾嘉险些晕倒。

“我,我也没纸笔,这里不太方便,改日我一定给你打个欠条。”顾嘉支支吾吾推脱道。

“我随身带了纸笔,还有印泥。”说着间,齐二竟然自袖中取出了纸笔,那纸是炭笔,纸是折好的宣纸,印泥是用小陶盒装着的。

顾嘉这次真得要晕倒了。

他竟然准备如此周全,看来是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了!

罢了,写就写,反正哪儿她顾嘉若是跑到天边去,看他去找谁还钱!

当下顾嘉拿起齐二的纸笔,奋笔疾书,写上了顾嘉欠齐逸腾两千四百两纹银云云,最后落了款,签字画押。

当她摁上那红色的手印时,感觉自己仿佛把自己卖了。

不过想想,也就两千四百两而已,没什么,我财大气粗,我不怕。

说着不怕,心里还是疼,好疼。

齐二看顾嘉写完了,收起来,拿着那欠条细细看了一番。

顾嘉从旁小声嘲讽道:“放心吧,铁铁地写了两千四百两,都不带打折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