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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侯门(179)

她惊讶又焦急,她特别想飘下去问问齐二,问问齐二为什么。

她也特别想凑过去看看齐二,看看齐二怎么了。

可是她就这么飘浮在半空中,沉下不去。

顾嘉急了。

她怕自己在眼前一片黑,也怕自己被风一吹就跑了。

她跺着她那没什么分量的阿飘脚在那里大喊:“齐逸腾,你为什么不理我?”

底下的齐二却根本没听到,他对着容氏厉声问道:“母亲,我说过我不想纳妾的,我娶了嘉嘉,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纳妾?!”

顾嘉想起纳妾,突然好无奈。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夫君纳妾啊!

她忍不住质问齐二:“我问你顾姗的事,你为什么那么恼我!你为什么连句解释都没有!”

底下的齐二依然没挺高,他在咬牙切齿地问容氏:“母亲,不是说过你帮着好好照料她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顾嘉想起自己生病,齐二却连头都没回,心里好委屈,她气得甩着她的阿飘手问道:“我要死了,你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吗?你就那么扔下我不管了?”

齐二当然依然没听到顾嘉的叫嚷,他粗喘着气,望着容氏,一字字地问容氏:“母亲,她死前,到底见过什么人?又是谁在为她熬药?我看过药方,只是寻常的伤寒而已,为什么迟迟不见好?又怎么会——就此要了她的命?!”

容氏突然崩溃,大哭:“你如今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咱家里还能有人害她不成?她病了,我也难受,好好好的人没了,我心里能好受?你冲着你娘质问这个,是疑心你娘害你媳妇不成?”

齐二摇头,之后噗通一声跪下:“母亲,我从未疑心过你害她,你自然不会害她,可是我知道,咱们家里,必是有人害她的。她是我的妻,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可不过是个寻常风寒而已,她就这么没了性命,我不信,我不能信。请父母恕孩儿不孝,今日我便是闹上金銮殿,把这孟国公府掀翻了,也必是要一个说法的。”

说着,他仰起脸来,咬牙切齿地道:“杀人偿命,我必为她找出真凶,为她报仇雪恨;我和她夫妻四年,她活着时我既不能陪她,她死了,我——我再不能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上黄泉路。”

容氏呆了,傻眼了,她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儿子,凄厉大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了她,不要这国公府了,不要你娘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她喊完这句后,寝房之中,良久无声,只有齐二犹如困兽一般的粗喘声,还有容氏崩溃的哭泣声。

这一刻,风停了,顾嘉这只阿飘也不再言语了。

她呆呆地望着下面的齐二,她突然觉得有些问题其实并没有必要问了。

不是吗?

她一直都还算是了解齐二这个人的。

她一直觉得齐二是一个大好人的啊,一个正直善良的大好人。

这样的大好人,断没有弃病重的妻子于不顾的道理。

所以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那么为什么以前她一直不去想这个,为什么一直心存了些怨愤呢?

顾嘉也不知道。

寝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丫鬟端着茶水走进来。

门被打开的时候,有一阵风吹过,又吹出。

顾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随着那阵风往外飘。

顾嘉知道自己身不由己。

就在她的身子犹如一缕烟般飞过门缝的时候,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齐二。

她看到齐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中满是狠厉,犹如狰狞的恶鬼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齐二。

——

齐二正守在顾嘉榻边。

现在她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如同枯萎的干花一般躺在榻上,仿佛手指一碰,她就会碎成屑。

他已经守在她榻边两天了,大夫来了不知道几波,但是她依然没有醒,从来没有醒过。

现在的齐二脑中都是空白的。

除了眼前的顾嘉,他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事。

他就这么痴痴地盯着她,总觉得哪一世哪一年,或者在哪个梦里,他也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一想起来,就是挖心之痛,浑身的骨头都在震颤,仿佛要和血脉剥离,痛得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那锦被中雪白的小脸。

锦被是石榴红色,很好看,很鲜亮,可是因为那种鲜亮,越发衬得她那小脸儿没有了生气。

世间那么多颜色,她却是最黯然惨淡的那一抹。

齐二木然地低下头去,捧住脸。

他眼前总是出现一个画面,和眼前的她一模一样的一个女子,躺在棺木之中,周围全都是惨白色,仿佛世间即将崩塌的惨白。

他用手搓脸,试图让眼前浮现的这个画面离自己远去,他不喜欢这种幻觉,这让他窒息,可是任凭他怎么做,那个画面依然就在眼前。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下一刻,她再不醒来,也许那个画面就要成真了。

他突然跳了起来,厉声问那丫鬟:“新叫来的那些大夫呢?”

小穗儿吓了一跳。

她也有些懵了。

自从这位齐大人来了,简直是跟疯了一样,就这么守在自家姑娘身边,不走,不离开,赶也赶不出去,这让她做许多事都不方便,毕竟自家姑娘是女孩儿,不可能让他近身伺候啊!

如今倒是好,齐大人命人请了一堆的大夫来,听说不少是名医,要给姑娘看病。

可是,那些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刚让他们出去,怎么又问?

齐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小穗儿吓了一跳,这个齐大人不是一直都挺好脾气吗,怎么成这样了,当下什么都不敢说,赶紧跑出去了。

大夫来了,又走了,犹如马灯一般在齐二面前旋转,他们说了一些话,齐二听了,却仿佛没听懂。

他们说顾二姑娘没事的,但是顾二姑娘不醒来。

为什么顾二姑娘不醒来?

没事怎么会不醒来?

齐二颓然地望着榻上的顾嘉:“我带你回去燕京城,找御医,那里一定能治好你,你一定会醒来的。”

说着,他抬起颤抖的手,试图去抱榻上的顾嘉。

旁边的小穗儿看了,无奈,想跺脚,但是也没办法。

她只是一个丫鬟,她也说不上什么。

她觉得这位齐大人在发疯,可是他就算发疯她也没办法。

就在齐二的手触碰到顾嘉的时候,顾嘉轻轻皱了下柳眉。

齐二一怔,整个身体僵在那里,正要握住顾嘉胳膊的手也停顿在那里不动了。

他盯着顾嘉的眉。

可是秀气好看的眉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躺在棺木里一般,安静到让他胸闷。

齐二犹豫了下,颤抖地抬起手,去探她鼻翼间。

当感觉到那里有微弱但是依然存在的气息时,他终于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他紧握住她的手:“顾二姑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何止是错了,大错特错。

他遇上了顾嘉,心里总想着顾嘉,每每患得患失,自然是疑虑重重,总觉得怎么抓也抓不住她,总害怕握紧了拳头她就在指边漏出。偏生她又只爱钱的,爱钱胜过他,让他不知道自己努力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以至于总是想得到一些保障,总是想看看她是否对自己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意思。

结果就此大错特错,险些错过了,如今悔得恨不得把这命给她的。

齐二深吸口气,喃喃地道:“若是你能醒来,我……”

他会如何,他该如何?

若她醒来,便是要他的命来换,都是可以的。

——

顾嘉想再看齐二一眼,想再和齐二说一句话。

可是她只是一个阿飘而已,她飘荡在半空中,没办法回去齐二身边,也没办法喊出齐二能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