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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侯门(181)

如今小穗儿对齐二已经没气了,而是浓浓的感激。

顾嘉听着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是吗?他在我身边一直照顾?”

其实顾嘉只是疑惑,毕竟她脑子现在还迷惑着,还想着上辈子的事。

她在梦里的看到的那一切太真实了,以至于她总觉得,那不可能是自己的梦,也许是曾经发生过的。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上辈子自己死去后的事情呢?

她大病初愈,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而小穗儿却误会了,她以为顾嘉觉得一个姑娘家竟然要个外男照料,是多想了,当下连忙替齐二辩解:“姑娘可千万别误会,齐大人可是受规矩的人,他虽然一直帮着小穗儿一起照料姑娘,但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也就是帮着打打下手,或者帮着守在旁边看着,但凡换衣擦身,或者一些私密贴身的事,齐大人都早早地躲出去了。”

顾嘉点了点头,她现在脑子里很乱,需要细想下,于是命小穗儿道:“你先出去下,我想歇歇。”

小穗儿见她这样,也只好先下去了。

出去后,她轻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守在外面的齐二:“齐大人,姑娘好像生你的气了呢。”

——

或许是前几日齐二因为照料自己而耽搁了他自己太多正事,以至于这几天齐二很忙。

他依然是住在顾嘉的庄子里并没有离开的,但每日一早就离开了,一直到晚间时分才回来,顾嘉虽然在慢慢恢复着,但终究精力不济,晚上用过晚膳休息一会儿就睡下了,以至于她竟然好几天不曾见过齐二了。

她其实是有些话想和齐二说的,或者就是想再看看齐二,看看这辈子的齐二。

她总觉得,或许上辈子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人。

可就是碰不到他,这让她开始疑心,也许他根本就是在躲着自己。

这一日,小穗儿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棂前,她就抱着铜暖炉倚靠在窗棂上看外面的桂花。

眼看就是中秋佳节了,天气转凉了,桂花也开了,一簇簇金黄的小花儿招展在枝头,清风拂面间,便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桂花的香味甜美幽静,让人会遐想过去曾经有过的一些点滴,一些被她自己忽略,但是如今想来竟觉柔软甜蜜的片刻。

总体来说,她和齐二的四年夫妻生活是安静祥和的,彼此并没有太多争吵,便是偶尔一些小间隙,也大多数以他的容忍或者她的让步而告终。他也没有什么恶习,绝不会酗酒乱来,更不会纳妾招妓,对她很敬重,又是那么出息,前途无量可以给她带来诰命,这样的夫君,可以说是如意郎君,世间少有了。

临死前自己的绝望和茫然,或许是因为病中心情晦暗,所思所想本就容易消极,更何况孟国公府上下都把她看做不下蛋的母鸡,让她感到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在子嗣这件事上,她天然地选择了并不相信齐二,或者说下意识是不敢相信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想要子嗣,他虽然说了不会纳妾,但那也只是一时的说法罢了,年纪大了,位高权重,有几个说不要子嗣的?

况且,他本来就言语不多,她也实在不懂他的打算。

顾嘉当时选择了回去博野侯府,去找彭氏,去找顾子卓,去试图求助博野侯,然而这些人也许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觉得这件事还没到那么重要的时候,也或者,他们就是根本不想管。

她对娘家绝望了,只能等着齐二,齐二成为了她临死前最后的期望。

但是齐二回来了,她的话却都没机会说不出口,他就走了。

当时本来就病着,有心无力,眼里的一切都是苍白灰暗的,又面临这种绝境,婆家娘家,没一个可靠的,底下奴仆也更是没一个尽心的,便是四年夫妻的齐二,关键时候也终究指望不上。

甚至她临死前极端地想,四年同床异梦,他也是盼着她没了的吧,如同别人一样,盼着她没了,好给人腾地方。

于是她就如他们所有人的愿,死了。

重新活过来,她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身子康健,鲜活得像一株晨间的小树。

她开始重新审视齐二这个人,知道他是人品端正的,知道他不是自己最后怀着最大的恶意猜测的那个人,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但是现在,梦里的那个场景,梦里的那个齐二,让她疑惑了。

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在梦中的臆想,而是真得曾经有过的。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齐二。

其实当她看到至孝的齐二站在容氏面前质问容氏一脸狰狞的时候,她已经释然了。

她不想去问为什么了。

就算齐二在她临终前没有回来,就算他当时匆忙离开,那又怎么样,他必不是故意的。

四年的夫妻,她连这点容忍和理解都没有吗?

顾嘉想起这个,抬起手,捂住了脸。

大病初愈的她浑身疲惫,她觉得整个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但是脑中却是无比清晰。

在那里梦里,她飘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靠近齐二半分。

她对齐二说了那么多话,她却依然无法听到。

现在,她活着,她还打了齐二一下,声音很清脆。

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上辈子,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她还活着,齐二也还活着。

这样就很好了。

——

齐二在游手回廊处探头望向顾嘉,已经看了好久。

她脑袋微微歪着抵靠在窗棂上,嘴儿轻轻嘟着,眉头更是微微皱起,看样子在思索什么犯愁的事。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霞红宽敞软袍,趁着那肌肤雪白,因大病初愈,并没有梳妆,如云的墨发披散在羸弱的肩头,娇弱娴静,露浓花瘦。

齐二背着手,立在葡萄架后面,只是看着,却是不敢上前说话的。

他自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一桩又一桩,没一件好的。

她病了,庄子里乱成一团,自己竟然不知道?

她病了的时候,气恼地给自己写信。

齐二想起这个,只觉得浑身无力,心口仿佛被一把刀来回绞缠,疼得几乎站不住。

是恨自己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我是无脸再见她的了……”他这么想着:“只是我就这么走了,她必然更加恼我,我是不是应该过去解释一下?”

只是解释什么?齐二想想,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给自己几巴掌,他还能说什么?

想起她当时脆生生打了自己那一下,突然想着,如果她再打自己几巴掌,那也是好的啊。

只是想起那一巴掌,他就记起来小穗儿说过,顾二姑娘问起病重时伺候的事。

顾二姑娘病重时,他是让底下人请了大夫,延医问药,从旁伺候了,可是他只记得看到过顾二姑娘,至于是否犯了忌讳,是否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实在不记得了。

按照小穗儿的说法,他应该是犯了的。

想想也是,一直守在身边,难免有些躲闪不及的时候。

她若是因为这个又恼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

况且……齐二想起之前之前种种,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罪不可恕。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在庄子里晃悠,惹得她不高兴?她如今身子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他也暂时能放心退去。

可以隔一两日就过来看看的。

“等她身子再养好些,我再来,她若是还肯见我,我再向她赔礼,她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便慢慢来,万万不能让她恼了生病惹气了。”

齐二这么黯然地想着,便决定先离开这庄子。

于是他回去,收拾包袱。

其实他也没什么包袱,这几天天虽凉了,他还穿着前几日家仆带过来的单袍。

倒是也不觉得冷,这几日麻木得很,行尸走肉一般,都没知觉了,时不时又有万念俱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