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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侯门(36)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顾嘉都能听到男子的呼吸声。

此时的顾嘉自然再不信这是男女旖旎事,毕竟若真是那种事,何必跪在那里呢。

在这世间,能让南平王世子跪着的人有几个?这屋舍内的到底是何等尊贵身份?

顾嘉想想都头疼,她甚至有些后悔了,自己可能无意间碰触到了法源庵的机密,甚至这个机密可能和南平王府有莫大干系。

她看看自己挪蹭过来的路,便试探着要重新磨蹭回去。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南平王世子突然间回首。

顾嘉一怔,傻傻地看着那南平王世子。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南平王世子,却见樱蓝冠带随着那墨发而下,衬得那肌肤更如剔透美玉一般,在这夕阳之下散发着莹润光泽。

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很美,他的眉眼英挺精致仿佛精描细写,黑眸如同浸润在寒水中的上等墨曜,棱角分明的脸型每一处都是完美。

这么美的一个男子,却和女子之美并不同,他美,但是不会有任何女气,他是男子英挺之俊美,尊贵高冷,堪比天上神佛,俯瞰众生。

此时男子堪称完美的那张脸庞上,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这让他原本冰玉般的高冷染上了些烟火气息。

这一刻,他不再是天上供人瞻仰的神佛,他坠入凡尘。

顾嘉看傻了眼,怔怔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南平王世子那双点墨般的眸子却倏然落在顾嘉脸上,之后便见他脚步如箭,白影轻动,一个上前,三根手指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呜呜呜呜——”顾嘉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刚才她还在怜惜他欣赏他痴迷于他的美貌,转眼间他就要自己性命吗?

不,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她还要报仇雪恨,她还要挣钱,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美色误人,她竟然犯这种错误?

南平王世子的眼神开始时布满凉淡的杀意,后来凝视着顾嘉,慢慢地,那杀意退散,他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

顾嘉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南平王世子迈步上前,负手而立,淡声问道。

神色却是清绝无双,寒意袭人。

顾嘉想哭,不过她知道,这是生死危机时刻,断断不能马虎。

说好了就能活命,说不好就得葬送性命于此处。

“世子殿下,今日小女子随着母亲过来上香,结果因故耽搁了,没能跟上母亲前来拜见静禅师太,便想着过来寻找,谁曾想,无意中来到此处迷了路。至于世子殿下所说,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难道我不是看到了世子殿下你,听到了世子殿下对我凶狠地说话。”

她委屈地瞅了南平王世子一眼:“世子殿下若是要我性命,我是绝无二话的,但请世子殿下务必告知我的父母家人,以免让他们担心。”

南平王世子刚才的哀伤无奈也烟消云散了。

站在顾嘉面前的,又是往日那个清冷高贵缥缈遥远的南平王世子了。

他神态倨傲,以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地望着顾嘉:“你是在威胁我,威胁我你的家人在等着你,若我要你性命,她们必然会怀疑。”

顾嘉赶紧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南平王世子衣袂翻飞,轻淡的眼神审视着顾嘉,仿佛在审视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顾嘉偷偷地瞅瞅前后,并无别人。

她暗想着,在这法源庵里,便是他有点人脉,也未必敢这么杀了自己?

他若是再敢动手,自己有了防备,自己就大嚷大叫,到时候拼了自己性命,他必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当下心中大定,便低头,笑道:“世子殿下,世子若是就此放过了我,从此后我自当为你保守秘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放心就是,绝无第三人知晓。可是你若非要怨恨于我,那我也无法的,自是任凭世子殿下处置。”

南平王世子定定地望着顾嘉的笑颜,突然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生回我。”

顾嘉恭敬地道:“殿下请说。”

南平王世子再次凝着顾嘉,却见顾嘉依旧笑意盎然,仿佛活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是在那简陋的客栈之中,她穿着寻常粗布衣裙,明明是个乡下姑娘打扮,但是那眼神中的骄傲和淡定却仿佛她是养在云巅的凤凰。

南平王世子清冷眸光中泛起一丝困惑,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地问道:“你自小被养在乡下,心中可曾有过怨恨?”

顾嘉没想到,南平王世子竟然问自己这个。

她仰脸望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

怎么叫回答得好呢?

南平王世子轻淡的眼神凝着顾嘉:“我想听真话。”

顾嘉脑中拼命地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发誓逼着自己这辈子不会提起刚才的事吗,怎么会好好地问起自己的家事?

突然间,灵光一闪,顾嘉想到了刚才他跪在那房舍前说的话。

房舍里面是什么人,才能让他说出那样的话?

他问那个人可知他过得如何,他说他想了那个人许多年?

房舍里的人……是他的亲人?至亲之人?

顾嘉突然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世子问我,我却是不好说假话的。”

南平王世子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嘉叹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人都说世上亲娘最好,可我却从未被亲娘抱在怀中呵护,心中怎能无恨!”

南平王世子微微垂下眼,修长的睫毛犹如燕尾般优雅。

顾嘉一摊手,却是又道:“可是恨又如何,那终究是我的生身母亲,我便是恨她,却也盼着能和她亲近的。”

南平王世子神色冷漠。

晚风拂面,他一身白衣在那风中犹如飘絮一般。

顾嘉眼睛里欣赏着这幅美男靠树图,脚底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待到退到她有把握的地方,脚底下抹油,赶紧跑了。

南平王世子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睁开眼时,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绛紫衣裙,在傍晚的风中跑得飞快,犹如一只即将飞向天际冲向那碧霞的蝶。

——

顾嘉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去偷听什么静禅大师和彭氏的话,结果呢,不小心撞到了这么一桩子事。

不过既然撞到了她也没办法,如今只能深呼吸一番,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当晚彭氏是很晚才回来的,回来后她仿佛有些疲惫,不过顾嘉却没心思再去猜测什么了。

反正猜了也猜不着,又何必费那个心思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顾嘉跟着彭氏去烧香,又捐了香油钱给庵里,最后说定了静禅师太过两日会下山过去博野侯府帮着顾姗去邪祟。

顾嘉胡乱猜想着,若是这庵里的师太们那么厉害,应该是自己一进门就发现有邪祟进门了。如今自己安然无恙,那应该是不至于发现什么,当下也是略放心了。

又在里面拜了拜佛,看了看经书,总算彭氏领着顾嘉下山去了。

下山路上,前面路上却见到了一行人马,那马车颇为华贵。

彭氏纳罕:“不知道这是哪家马车,怎么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家的家眷过来法源庵?”

顾嘉探头看过去,不免胡乱猜想,里面必然坐着的是南平王世子。

一时想起昨夜情境,不免有些无奈,便收回眸光来,不去看了。

马车慢腾腾地向燕京城而去,彭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嘉说话:“这次你姐姐若是好了,你们姐妹定要相亲相爱……不管怎么说,娘养了她十几年呢。”

顾嘉垂下眼,柔声道:“是,娘,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