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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11)

作者: 公子欢喜/冥顽不灵 阅读记录

“好了。”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窘迫,大大咧咧的公子哥爽朗一笑。松开他的手,温雅臣重新回到书桌另一侧的圈椅中,继续将聒噪延续到底,“说到飞天赌坊自然不得不说银月夫人。那个女人还真是……真是……有个词叫什么、什么……”

他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想。叶青羽不插话,默默看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其实以他的聪颖,若非无心向学糟蹋课业,认认真真读两年书,未尝不能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以将军府的名望,或谋一个实实在在的言官,或守一方千千万万的黎民,入得朝堂,拜得帝王,匡扶得了社稷,报效得了家国。一世为人,纵抛头颅、洒热血,却换得鞠躬尽瘁、粉身碎骨,只要天下一刻太平,万民一日温饱,便可含笑九泉此生无憾,总好过终日闲闲碌碌蹉跎年华。可惜,实在可惜。

“啊,想起来了!那个词叫扑、朔、迷、离。”那边的温雅臣看不懂他的惋惜,拍着脑袋,兴高采烈,“啧啧,那个女人神秘得邪门。”

自从京中来了个银月夫人,倚翠楼的张嬷嬷就没有一夜睡得舒坦。飞天赌坊好似凭空而降一般,突然就声势浩大地出现在人们的传闻中。即便是三天两头往烟花巷里钻的温雅臣也说不清,它是什么时候开的张。仿佛是一夜之间,全城的赌徒就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地方,而后纷至沓来,全数汇聚于此。不过一月,飞天赌坊就超越了倚翠楼,成了全京城夜间最热闹的所在。京中的富贵子弟,谁若不曾在飞天赌坊流连,便妄称豪阔。

每晚,银月夫人都会站在一楼大堂迎客。她喜好穿一身纯白的衣裙,用翠绿的玉簪挽起一头墨黑的长发,眉目细致,唇似点朱,除了腕间一只莹润滴翠的玉镯,通身再无半点缀饰。人人都说她美,美得看不出半点瑕疵亦不见任何岁月痕迹。若说倚翠楼的花魁翠珑是春日枝头最鲜艳的娇花,那她便是子夜高悬天幕的那一轮圆月,光辉耀眼,夺人心魄。

没有人见过她的丈夫,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飞天赌坊自开张那一日起就隐隐透着些许诡秘的氛围。在坊中闹事的地痞隔日一早被发现横死街头,两只眼睛被生生挖出丢在一旁;出千诈赌的赌徒当夜便被陌生人围堵在暗巷里,一双手连掌带腕被齐刷刷剁下;司农少卿刘大人家的公子酒后冲撞了银月夫人,第二日就有来自刘府的礼担源源不绝送进飞天赌坊。人家背后的靠山可是当朝高相,纵横京畿多年,刘家向谁低过头?

各种传说甚嚣尘上,种种谜团都围绕着这个笑容柔和的女人。有人说有人说她是高相的干女儿,也有人说她的姐姐是临江王的爱妾,更有人说她压根就不是人,是山中的狐狸变的……众说纷纭,只见飞天赌坊的生意一日旺过一日,高高的门槛快要被如潮的赌客踏破。

“要说美,银月夫人还真算不上艳色逼人。可是看着她,就是觉得美。”阅女无数的温少撮着牙花连连感叹,蓦然间,他眸光一闪,直直盯上叶青羽的脸,“我怎么觉得,你和她有些相像?”

叶青羽失笑,连连摇头:“温少,这话过头了。”

银月夫人如何如何貌美可是他自己说的,掷地有声,这会儿还能听见回响。他叶青羽是什么样貌,叶青羽自己心里明白,普普通通罢了。硬把人家的天香国色扯来按在他身上,这马屁拍得实在不高明。

“不、不、不……”他却看上瘾了,探过身,一张脸几乎要贴上叶青羽手中的笔,“是有些像。眼睛?不是。嘴唇?也不是。什么都不是。可是就是感觉像。”

坐在窗下低头抄经的男子有一种宁静安定的气质,双目微敛,神情温和。他手中的一笔一划始终那般沉稳缓慢,起势收笔迂回细腻,仿佛笔下不是雪白的宣纸而是爱人如花的容颜,需得那般周全对待,小心抚触。有那么一瞬间,温雅臣甚至希望能把脸靠得更近些,那样就能感受他笔下的那份温柔宁和。

叶青羽的脸还是温雅臣在宿醉第二日醒来时所见那张黯淡平凡的脸,不及烟花巷里的小倌粉`嫩娇柔,没有翠珑姑娘那般咄咄的艳色,更没有银月夫人的绰约风华。可是斯景之下,斯境之中,窗外春色掩映,衬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桌上墨迹淋漓,映着他微微轻颤的手,温雅臣隔着一管细细的小楷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兀然发觉,眼前的叶青羽竟是说不出的秀丽端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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