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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17)

作者: 公子欢喜/冥顽不灵 阅读记录

高鼻深目的异域舞姬,手脚上套着层层叠叠的金玲,一旦转起舞步来就叮当作响,从未有过的清脆动听。她们跳舞时喜好穿着层层薄纱堆就的舞衣,上衣极短,长裙曳地,露出一节柳枝般纤细的腰。腰带上也缀着铃铛,长长的流苏底下装饰着珠片,雪也似的肌肤若隐若现。

那边的男子自小练习骑马射箭,摔跤的本事与生俱来。他们性情豪爽喜好饮酒,喝到高兴处放声纵歌随性起舞。

那里的酒也与中原不同,暗红的色泽好似血液。听说是以鲜果酿造,喝起来入口清甜回味醇厚。西市胡商贩卖的那些经过了一路晃荡颠簸,早已失了原味。只有到得西疆,才能体会真正的葡萄美酒塞外佳人。

都是从随同温将军归来的那些侍卫口中听来的远方见闻,经了温雅臣的转述,看他忽而双目圆睁,忽而张嘴惊叹,那么连比带划,那么夸张修饰,即便早已从书中知道的东西,从他口中说来就又成了新奇轶闻,鲜活得仿佛桩桩件件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历。

他滔滔不绝地讲,叶青羽弯着眼安安静静地听,思绪跟着他的叙述一同飘飞而出,挣脱了照镜坊的束缚,苍茫无垠的大漠与辽阔无际的星空仿佛近在眼前。异形器乐演奏出的婉转曲调,月夜下骏马的嘶鸣与孤狼的哀嚎。大将帐前旌旗飞扬,万军丛中烽火硝烟……

温雅臣总能挑起他内心最深处的起伏。明明早已不喜不怒不为任何所动,明明被二十年的寂静沉默磨灭了内心最后一线渴望,明明无欲无求不会再心生任何妄想,却在温雅臣面前,被他夸大其词却热烈无比的语气,被他全无正形却烂漫赤城的笑脸,被他眉宇间满溢而出的无所忌惮与勃勃生气所打动。因之而心生向往,因之而暗生渴望,因之而越发无法拒绝。

“怎么?想我了?”察觉到他痴茫的目光,温雅臣止住话头,俊秀的面孔凑得更近,得瑟地露出满口白牙。

那头总是一脸从容的书生脸上立刻就红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抽走被他握住的手:“胡说!”

温雅臣好笑地看他扭开的侧脸,脖颈处也是一片淡淡的嫣红:“原来青羽竟是如此牵挂我,在下真是……真是受宠若惊。”

心念一动,拉起他的手,低头又是一吻。

叶青羽脸上烧得更热。羞得无地自容的青年书生握紧拳头,强撑着漠然的面孔咬牙切齿:“你想多了。”

书桌这一头的人懒懒伸个懒腰,而后俯身趴在书案上,一手支着下巴,对着他愤恨得快要烧出火来的眼,笑得肆无忌惮:“我对你,当然想了很多。”

叶青羽迅速地低下头,笔杆握得长枪般挺拔,眼观鼻,鼻观心,心乱如麻:“我要抄经,你出去。”

“你若不曾想过我,我会伤心的。”温雅臣一径靠上前,拉过他的手,掰过他的脸,直直迎着他四处躲闪的眼,温柔了眉目,低低把衷肠倾诉,“青羽,我想你。真的。”

太过缠绵太过旖旎太过情深,在与世隔绝的书房内枯坐了整整二十载,能以如斯柔情待他的,温雅臣是第一个,只怕也是最后一个。

不管是真是假,能有此刻,便不枉今生。

“什么情真意切,什么肺腑之言,你空口许一个谎,我却傻傻赔尽了所有!”邻家疯癫的女子生前总在夜半哀哭,声若泣血,不忍卒闻。

如今,叶青羽终于明白一二。可是,来不及了。

心念丛生,柔情纷起。

这一晚,温雅臣留宿叶宅。

打小跟着他到处厮混的小厮手脚麻利地赶着去铺床。温雅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了指床榻前的空地:“把被褥放地上。”

吓到了小厮温荣,也惊到了一旁的叶青羽。

仿佛无事人一般,他勾着嘴角回身,一本正经地对叶青羽解释:“我已经命人回去跟家里说过,今晚留在朋友家中学习功课。叨唠叶兄一宿已是羞愧难当,哪里有客人睡床主人睡地的道理?天色不早了,叶兄赶紧过来休息吧。”

纯净无瑕的脸,纯净无瑕的眼神,纯净无瑕的笑容,无懈可击。朝里那个刚直刻板的严凤楼见了他都找不出错。

温荣呆呆看着自家器宇轩昂仿佛正人君子的少爷,心头暗暗纳闷,刚刚那个扯着人家衣袖死乞白赖要留下“秉烛夜谈”,就差没有撒泼打滚的温雅臣去哪儿了?若是回去告诉老夫人,少爷叫野鬼上身了,老夫人会不会打死他?唉,光顾着跟少爷不学好,他还没娶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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