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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记/狐缘(36)+番外

「那为什么?」子卿抬起头,有些吃惊。

掌中的壶已经不再那么凉了,手掌贴上去温温地,很舒服。「回家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屋里等我,心里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很高兴,虽然他一开口就是喊饿。这样的感觉很好。」

一个人过日子,即使过了二十多年还是会有寂寞的时候,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屋子,火炉烧得再旺,心里却是冷的。

「他跟我说,不要勉强自己,不要总想着别人,要先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跟我这么说……」

这么多年,总是他记着别人,第一次发觉自己也可以被别人放在心里。篱落是第一个,回家有人做好了饭菜,下雨时外面有人打着伞等着,困乏时有个人在旁边说说话解解乏……

「一个人过了这些年,确实……确实是倦了……」嘴角微微地弯起来,一点一点,笑意到了眼睛里。

「……如果……如果我也愿意这样做呢?」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就让自己多年的苦心落得一场空。

「你不该困在这里。」苏凡看着子卿,有些怀念当年在这里侃侃而谈的那个颜子卿,「你与我不同。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你的雄心都不该困在这个小庄子里。你是当今的状元,上至皇室众臣,下到黎民百姓,都等着你为这天下开一个新局面。此刻你若归隐,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

「……」子卿垂首不语。

天色已经全黑了,小小的酒肆里只剩了这两位客人。

「你我最终竟是失之交臂……」

苏凡临走时,他低低地说。

「他日颜大人得万民称颂时,苏某定在此遥祝薄酒三杯。」

窗外,风起,星移,缺月如钩。枝上的花苞才开了一朵,半开半合,欲语还休。

披了一身月光推开自家的竹篱笆门,堂屋的门半掩着,门缝里透着一线烛光,昏黄静谧,心就安宁了下来,家的味道。

苏凡放轻了脚步走进去,门慢慢地开了,清甜的香气盈了一室。

桌上放了只小酒瓶,纤长细白,瓶身上勾了几杆绿竹,幽碧的颜色很衬当下的时节。瓶边摆了两只同款的小酒杯,同样画了几片竹叶,一边一个,好像二人对饮时的样子。只是桌边只坐了一人,独酌独饮,另一只杯子里空着,显然是在等着谁。

篱落停住了喝酒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苏凡,「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苏凡在另一边坐下,伸手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入口清冽,微甜而不涩口,彷佛长途跋涉后掬起的第一口山泉,后劲也是绵绵地,鼻息间满是芬芳,「这又是偷进了谁家的酒窖拿来的?」

「我家。」篱落也跟着喝了一杯,眼里的淡金一闪一闪,「我大哥酒窖里最宝贝的东西,一共才存了不过十小坛子。往年非要逢上族里的大典才舍得拿出来分几口。小气!」

酒能让人把心里藏着的事都吐出来,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一路滔滔不绝地讲。大概是醉了,东扯一点西拉一段,连贯或不连贯,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苏凡只微笑着听,间或啜一口酒。听他说他山中的兔走鹰飞,老鼠嫁女;听他说林中是如何地四季分明,春雨绵长,冬雪无声;听他说他的大哥,狐族刻板严厉的王。

「那根木头,从小就板着张棺材脸,连笑一下都不会……本大爷不过是偷吃了山那边秃毛驴家的一块熏肉,就挨了他一顿板子……」

篱清,他的大哥,也是一手把他带大的人,为兄为师亦为父。

「老子是被他从小打大的,死棺材脸,多说一个字会死一样!」

兄长的个性太内敛,内敛到连自己的幼弟也不知该如何关怀。

「苏凡、苏凡,你这个书呆子……」话锋一转又绕到了苏凡身上。

苏凡喝着酒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苏凡、苏凡,我……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

一怔,脸上却笑开了,就着篱落伸来的手把杯中的酒喝了。嘴上说不慌,终究没那么大的自信呵……酒里的甜,甜到了心里。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贵人呢……我大哥说的,那天,天雷,要不是你,我就连魂魄都不剩了……」

笑,有些挂不住。苏凡忙低头喝酒。

「大哥说,你我命盘相护……因为你,我才能躲得了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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