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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104)

“你也许是唯一一个戴口罩去会场的人。”上车时,单於蜚如此说。

他耳根一下热了起来,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还不是被你弄伤的。”

“什么?”单於蜚问。

他摇头,假模假样在平板上翻看今天的会议流程。

发布会不长,记者的问题交由能源子公司的负责人回答,单於蜚离场后,他也离开座位。

戴着口罩不便与人交流,他无法像昨天一样轻松自在。熬到中午,发现在大庭广众下进食也是个烦心的问题。

只要摘下口罩,别人就会看到他的伤。

发布会后,明氏在酒店设席,他没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待着。

单於蜚没差人来叫他。

其实他已经挺久没正常进食了,昨晚的宴会光顾着喝酒,今天早上的粥只喝了一小口,自打被单於蜚看了一眼,就没了胃口,现在腹中空空,却是早已饿过头,肠胃没了感觉。

他渐渐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了。

昨天他已经做到那种程度,单於蜚仍然不碰他,冷着脸让他走。

这是不是说明,单於蜚对他连生理上的感觉都没有了?

“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他此时肖想着的人。

他转过身,对上单於蜚漆黑的眸子,“单先生。”

单於蜚靠近,抬手,手指停在他脸颊边。

他条件反射往旁边躲了躲。

单於蜚低笑,勾住口罩的挂带,不由分说扯了下来。

他皮肤白皙,也许是天生丽质,也许因为二十来岁时精于保养,这几年虽然疲惫操劳,接连熬夜之后皮肤状态很差,但只要稍加休整,涂一些护肤品,很快又会漂亮回来。

他的脸,担得起“完美”两个字。

所以唇角那泛红的伤就格外显眼。

他抿着唇,想将伤处藏起来。

单於蜚却托着他的下巴,拇指摸了摸那小伤。

这动作本不情色,但昨晚他们才做过那样的事,他尾椎突然涌起一阵麻意,顺着脊椎直冲大脑,刺激着神经。

他竟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单於蜚的拇指。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他猛然退开,羞恼不已,“我只是……”

单於蜚却仍是从容的,将他逼得再次后退,“只是肚子饿了,见什么都想吃?”

他惊讶,“你!”

单於蜚一笑,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不安与羞耻,又走了。

他半天才缓过劲来,将口罩重新戴上,无奈地揉着眼窝。

单於蜚似乎对捉弄他这件事相当着迷。

已经很多次了,他明明可以表现得云淡风轻,但真与单於蜚对上,却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很虚,就像走在一条迷雾重重的路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更不知道余下还要走多远,也像浮在空中,脚步踩不到实处。

见单於蜚离开,他内心其实抱了一丝希望,盼着单於蜚知道他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进食,之后会让秦轩文送些食物过来。

但单於蜚走了便走了,跟逗完路边一只小狗没有分别。

第二日没有晚宴,倒是有晚场活动。因为刚召开过发布会,明氏能源的高管们全留在会场。他一早就看过晚场的安排,没有值得“凤皇”借鉴参考的项目,加之低血糖带来的晕眩感,迫切地想要回到别墅。

可单於蜚没有回去的意思,他也只能硬撑着。

会场灯光本就明亮,打的又是科技牌,刺眼的光不断晃动,若不是胃中没有东西,他简直要被晃得吐出来。

“先生,洛先生似乎遇到一些麻烦。”身为第一助理,秦轩文必须注意到一切被单於蜚忽略的人和事。

极具现代感的光线下,洛昙深的皮肤被照得苍白剔透。

研讨会规格很高,但除了首日,其余时间都有不懂能源亦不懂科技的权贵子弟混迹其中凑热闹。

洛昙深并不知道自己昨天就被盯上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卷发男子挡在他面前,既要与他交换名片,又想请教他人工智能上的问题。

他尚未成年就被贺岳林带着出入声色场所,这卷毛的意图他再清楚不过。

他冷冷地斜了对方一眼,不愿搭理。

卷毛却不让他走,一定要让他讲讲对AI的见解。

同样的问题,若是单於蜚问,他讲个一天一夜也没问题,但对着其他人,他根本摆不出好脸色。

但这显然不是动粗撂面子的场合,卷毛是科技巨头家的公子,他开罪不起。

“抱歉。”他维持着应有的礼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忘了脸上还戴着口罩,而唇角的笑并没有蔓延到眼中。

在卷毛看来,他这声冰冷的“抱歉”充满挑衅。

“T国四季如夏,为什么戴口罩?”卷毛看着人模人样,目光却很是猥琐,伸手就想扯他的口罩。

他眼疾手快,毫不留情地打开。

卷毛大约没有被人忤逆过,立马动了怒。周围看好戏的纨绔也围了上来,吹着口哨,等卷毛收拾这不知好歹的“小老板”。

被卷毛贪婪的双眼盯着,他倍感恶心,十指捏紧又松开,恨不得一拳招呼上去。

如果是在多年前,卷毛早就趴在他脚下求饶了。从来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这种货色骑在他头上。

但现下肩上有了责任,不再是为所欲为的年纪,况且他的通行证是明氏给办的,他不能随便将麻烦引去明氏。

如此情形,竟有些进退维谷。

卷毛再一次抬起手,眼看就要碰到他的口罩。他终于没憋住,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但意料之中的响声并未响起。

他的手腕被人擒住,而口罩亦好好挂在他脸上。

捉住他手腕的是单於蜚,笑着控制住卷毛的是秦轩文。

见到单於蜚的一刻,他卯着的劲顿时就散了,手腕仿佛成了一个支点,将他快要垮掉的情绪重新撑了起来。

卷毛再嚣张,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敢欺负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却不敢动鼎鼎大名的明氏掌权人。

“单,单先生。”卷毛局促地笑了笑,“您也在呢。”

单於蜚根本不看他,蹙眉盯着洛昙深。

秦轩文松开他,还向他客气微笑。

刚才还闹哄哄的纨绔们立马倒戈,不再想看卷毛调戏“小老板”,只想看单先生教训卷毛。

权力与金钱的世界,大抵如此。

单於蜚最不屑一顾的就是这种没有本事的少爷,秦轩文很有眼色地将卷毛打发走。

洛昙深血气上涌了好一阵,浑身充满揍人的欲望,这下气都泄了,只觉得发虚。

单於蜚将他的手松开,他却贪恋那份触感,反手抓住了单於蜚的手背。

单於蜚视线向下,继而审视着他。

他脾气上来,不肯放手,还提要求,“我想回去了。”

晚场活动正进行到高潮,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单於蜚扯住他口罩的下端,作势要用力。

他有点紧张,生怕单於蜚将口罩扯下来。

“你还真是少爷脾气。”单於蜚似乎很喜欢用“少爷”来刺激他,“这种场合,想扇人就扇。”

“我……”他想争辩,想说那个人太恶心,可看着单於蜚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到嘴边的话通通说不出去。

“那我现在将口罩摘下来,你会扇我吗?”单於蜚问。

他知道,单於蜚一定不会做这种事,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是想看他为难,看他着急。

“你不会。”他说。

单於蜚眼睫很轻地一颤,旋即松开手指,让他一边待着去。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二十岁时的“弟弟”——睫毛浓密,眨眼的时候,眼睫的阴影将瞳仁里的眷恋剪得细碎,像夏天的光点一般。

活动继续进行,被刚才的插曲一搅,再也没有哪家纨绔敢靠近他。

单於蜚到底没有纵容的心思,直到一切都结束,才发现他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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