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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114)

单於蜚看着他,“不能去吗?”

第103章

楠杏别墅区背靠楠山,多年前是整个原城条件最优越的豪宅区。如今时过境迁,原城金字塔尖的一拨人已经不再居住在这里。

“我平时不住这儿。”洛昙深将整个一楼的灯都打开,手往沙发方向指了指,“随便坐吧。”

单於蜚却没有落座,缓慢扫视着四周。

别墅内外都极其安静,而山里比市中心温度低,落地窗外的花园里,落雪堆了厚厚一层。

“你想喝什么?”即便是在自己家里,洛昙深仍然感到不自在,“我去准备。”

单於蜚看他一眼,“你?”

“嗯?”

“没人照顾你?”

洛昙深反应过来,“以前有管家和厨娘,早就遣散了。你喝咖啡吗?还是茶?”

单於蜚轻笑,“大晚上你拿咖啡和茶招待我?”

“那水行吗?”他也知道不妥,“没有水果,不然可以榨汁。”

“红糖冰汤圆。”单於蜚说。

洛昙深哑然,“啊……”

“也没有吗?”

“这还……真没有。”

单於蜚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刻意刁难,“那就白水吧。”

说完却补充道:“别的少爷不会。”

洛昙深轻皱着眉,“只是没有材料。”

“不高兴?”

“没有。”

单於蜚上前,“每次叫你‘少爷’,你都是这个表情。”

“我说过,我早就不是少爷了。”大约是中午才被贺岳林“教育”了一番,洛昙深比平时硬气几分,“你最好,最好别再这么叫我。”

“我问过你——以前我是怎么称呼你。但你回答不出来。我记忆出了问题,所以忘了,难道你也忘了。”

“……你没叫过我。”

闻言,单於蜚半分情绪都未展现在脸上。

洛昙深在厨房烧水,忽然有些失落。

外面又开始下雪,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见单於蜚正看着窗外。

“我想起来了。”他走过去,“你叫我‘哥哥’。”

说这话时,他眼神有很轻的闪烁。

是因为撒谎,也是因为心有期盼。

既然单於蜚记不得,那么他编一个,单於蜚也不会知道,说不定将来还会这样叫他。

单於蜚凝视着他的眼眸,只用了短短三秒,就将他看穿,“你在撒谎。”

他本就忐忑,这次更是难堪,视线立即别开,却仍嘴硬着,“是真的。”

单於蜚扣住他的后脑,让他抬眼,他眼珠转了好几下,终于在那极有侵略性的目光下缴械,“嗯,我开个玩笑而已。”

单於蜚放开他,转身继续打量宽敞的客厅,“我以前来过这里。”

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洛昙深一怔,“你记得?”

单於蜚摇头,“有种熟悉的感觉。”

别墅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摆设维持着八年前的样子。

只是物是人非。

洛昙深平复着心绪,扯出一个笑容,“我上楼去收拾一下卧房。”

“等等。”单於蜚道:“我来这里时,都做过什么?”

“你……”洛昙深抿着唇,视线扫向皮凳,往事历历在目。

“嗯?”

“我脚踝受伤了,你坐在那儿帮我涂抹药酒。”洛昙深眼含怀念,“我假装受伤,你没有揭穿我。”

单於蜚像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这个意思吗?”

“算,算是吧。”

见单於蜚不说话了,洛昙深快步向楼上走去。

他觉得单於蜚今天有点奇怪,提出住在楠杏已经不太正常,刚才还问了那么多问题。

可他琢磨不出原因。

单於蜚心里想着什么,过去他不懂,现在仍是云里雾里。

将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时,他突然有种挫败感,出了好半天的神,才将床铺整理好。

这间是客卧,主卧也要整理。

在皎城时,他与单於蜚睡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躺在一张床上一起入眠过。

他明白,单於蜚不喜睡着时身边有旁人。

但整理主卧时,他愣住,汗水很快从脖颈渗了出来。

这是他的房间,当年被单於蜚留在原处的照片和玩具被他带了回来,藏在这个房间里。

单於蜚出现在门口,“你在看什么?”

他心脏猛跳,慌忙将已经拿出的玩具往柜子里放。

可柜门还未关闭,单於蜚已经进来了。

他在害怕,汗水顺着脖颈、锁骨往下流淌。

既害怕这些旧时的物品触动单於蜚的记忆。

又害怕单於蜚完全不认识它们。

单於蜚拿起材质低劣的火箭,又看了看褪色的仙女棒,“你小时候的玩具?”

他心中重重一坠,花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嗯。”

“这还有张照片。”单於蜚说完将照片拿起来,视线停驻许久,久到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

洛昙深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目光如炬。

这仿佛是一副岁月交错的奇妙画面。

当年单於蜚用镜头将洛昙深定格,洛昙深不知道有人正渴慕地看着自己,今日却在定格的瞬间外,端详那个注视自己的男人。

错过的,拥有的,过去的,现在的,已经在冥冥之中连成了一个圆圈。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个圆圈。

“拍得不错。”单於蜚最终放下照片,客观地评价道。

玩具与照片并未被放回原位,主卧灯光大亮,洛昙深在浪潮般的颠簸中艰难地偏过头,正好看到泛黄照片里的自己。

难以言喻的鼓胀感在他血脉里震荡。

单於蜚起身离去,他浑身酸软,费力拉住单於蜚的手指,眼尾是艳丽的红,沙着嗓子道:“你今晚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单於蜚由上至下看着他,眼中的风暴刚刚平静。

“想问什么?”

“为什么来这里?”

单於蜚俯身,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进阴影里,“不愿意。”

他就像尚未收拾过的战场,浑身都是被征服的证据,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垂眸,“不是这个意思。”

“想来就来了。”单於蜚揉着他的头发,并不温柔,带着一丝控制的意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帮我找回记忆。”

“没忘。”他说着翻身,才发现因为没有准备必需品,床单和被子全都脏了。

无人居住,别墅里没有多余的寝具,收拾好的两间卧房顿时只剩下一间可用。

他有些着急,挣扎着起来,“我睡楼下的沙发。”

单於蜚弯起唇角,看不出是嘲笑还是别的意思,“将就一晚吧。”

他担心自己理解有误,“将就?”

单於蜚不再搭理,去了浴室,然后进入另一间卧室。

他犹豫好一阵才跟进去。单於蜚正在看手机,没抬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直到躺下,他都不大安生。

而单於蜚什么都没说,不久关上灯。

光明褪去后,呼吸便得清晰可闻。

他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安睡于他而言早已是奢侈品,但事实却是,他很快睡着,并且睡得很沉,就像过去在摩托厂家属区,靠在单於蜚怀里一样。

没有睡意的是身边的人。

夜已经很深,单於蜚起来,在微弱的光线下蹙眉观察着他,半晌,离开卧室,打开了主卧的灯。

暧昧的气息还没有完全褪去,凌乱的床铺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单於蜚走去柜子边,再一次拿起照片与玩具。

脑海中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有什么东西掀起了滔天巨浪,却没有办法冲破海面。

他眉心绞紧,手臂用力到颤抖。

还是失败了。

空白的记忆仍然是空白的,风浪平息,黑夜粉饰着太平。

他有种直觉,照片和玩具都与自己有关,但细节却被关在门里。

就如他明白,洛昙深很重要,却摸索不出因何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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