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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77)

他们的存在,证明这里并非真正的度假村,而是残忍的屠戮场。

T国有T国的规矩,洛昙深就算再急再横,也不能与地头蛇起冲突。好在贺岳林这些年在国外不是白混的,与T国的权贵有不浅的交情。

得到指示后,外围的雇佣兵很快放行,但里面每一栋别墅都住着不同的“客人”,要进到别墅内部,必须得到“客人”的许可。

A-09别墅前,驻守着不少拥有东亚面孔的持枪者。

洛昙深与贺岳林被请了进去。

别墅内的装潢有种极致的冷感,明明气温适宜,却给人以如坠冰窖的感觉。

洛昙深强压着愤怒,视线在偌大的客厅扫荡。

一名年纪不轻的男人前来,请贺岳林稍作等待,又请洛昙深随自己上楼。

贺岳林蹙眉,“我和他一起上去。”

男人笑道:“贺三少,在别人家,最好还是尊重别人家的习惯。我刚让人准备了符合您口味的饮品,很快端上来。您这又是乘飞机又是搭直升机又是四处打听消息,熬了整宿吧?是应该好好歇息一下了。您放心,洛少这么尊贵的客人,我们自会认真对待。他、您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办法交待。您说是吧?”

贺岳林还想坚持,洛昙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克制道:“你在这里等我。”

“一切小心。”贺岳林目送他上楼,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别墅内设置有干扰器,信号被屏蔽了个干净。

男人领着洛昙深停在三楼一扇房门外,敲门,“先生,洛少来了。”

里面隐约传来应答声,洛昙深心脏倏地猛跳。

男人笑了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里阳光大盛,明靖琛正在摆弄一桌子茶具。

洛昙深站在他面前,神色冷峻,“单於蜚呢?”

明靖琛将一只玻璃茶碗往前一推,“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先喝口茶?”

“他在哪里?”洛昙深眼神锋锐,一瞬不瞬地盯着明靖琛。

“我以为你会先向我道个歉。”明靖琛慢条斯理地拿起丝绒手巾,擦了擦手。

洛昙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明靖琛笑道:“想不到洛运承的小儿子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他故意将“小”字着重念出来,以示洛家还有一位已经离世的长子。

洛昙深当即皱眉。

“昭迟自作自受,我不为他开脱。”明靖琛顿了顿,切入正题,“我知道你和贺家那小子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很巧,我来这一趟,与你们有相同的目的。”

“单於蜚现在怎么样?”洛昙深面上冷静,心里却万分急切。

“放心,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动他。”

“我要见他!”

明靖琛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洛昙深,片刻,摇头,“恐怕不行。”

洛昙深双手按住桌沿,浓烈的情绪在眼中翻滚。

“你这么关心他,不辞辛劳跑来救他——虽然是插手明家的家务事——我也十分感激。”明靖琛说:“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等他休息几天,我会带他回国。”

洛昙深飞速整理思绪,明白明靖琛此番话应当不假,但仍是放心不下,亦想确认那些荒诞的猜测。

“单於蜚……”他喉咙干涩,每发出一个字,就嘶哑难受,“是明漱昇的儿子?”

“你很聪明。”明靖琛道。

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红着眼喝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他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折磨了单家二十年还不够?”

明靖琛叹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除了玉心,我还有一个外甥。”

洛昙深气得发抖,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几分,“我一定要见到他,确认他安全!”

明靖琛的目光有几分审视意味,“你们的关系,我已经粗略了解过。如果你还想继续,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不可能。”

面对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狐狸,洛昙深本能地一悸。

“少不经事的时候,玩一玩没有问题。但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该扛起一定的责任。”明靖琛像个严厉的长辈,“我不清楚洛运承对你的要求是什么,但我对明家的小辈,一向要求严格。”

“你想对单於蜚做什么?”

“他母亲欠他的,我会加倍还给他。”

洛昙深怔立,“你要让他做你的……”

“他身上流着明家的血,天资聪慧,性格坚韧,如果得不到应有的培育,那就太可惜了。”明靖琛笑了笑,“感谢你对他的照顾。不过今后,还请你好自为之。”

一阵空茫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洛昙深将唇角抿紧,一时间脑海翻涌激荡,得不出一个恰当的、理性的判断。

“你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我可以让你见见他。”明靖琛起身,拿起遥控器,“不过不是当面。”

说完,墙上的屏幕尽数亮起,每一块里,都是单於蜚。

洛昙深一窒,不由自主向屏幕走去。

“看到了吧,这是实时监控。”明靖琛说:“血缘很神奇,自从见到他,玉心的情况都好了不少。”

屏幕里,单於蜚正与安玉心说话。

单於蜚脸上的表情很淡,而安玉心笑得开怀。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明靖琛正色道:“至少现在,你接触不到他。”

“你发誓!”洛昙深声音颤抖,火在眼中熊熊燃烧,“你发誓他绝不会有事!”

明靖琛淡漠一笑,“我从不与小孩玩赌咒这种幼稚的游戏。”

别墅里隔音极好,贺岳林待在一楼客厅,什么响动都听不到。

洛昙深从楼上下来,脸色难看,额上还有细密的冷汗。

“怎么样?”贺岳林是旁观者,比洛昙深多一分冷静,在得知明靖琛控制了这栋别墅时,就已经清楚单於蜚不会有恙。

比起单於蜚,他更关心洛昙深。

洛昙深半天没说话。

“小深?”贺岳林问:“见到你的小男……单於蜚了吗?”

洛昙深如梦方醒,眼角突然湿润,“我们走。”

单於蜚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流逝了。

“你怎么了?”安玉心问。

单於蜚摇头,又迟疑道:“刚才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安玉心笑,“这里隔音效果很好的,门窗一关上,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如果你听到什么,那肯定是幻听。”

单於蜚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渐渐变得遥远。

“舅舅和你聊了什么?”安玉心努力找着话题。

“嗯?”单於蜚回过神,“没什么。”

安玉心没待太久,离开之前轻轻握着他的手,“我为妈妈做的事向你道歉。”

单於蜚再次摇头,“和你没关系。”

安玉心被医护人员推着,在经过一处房间时停了下来。

明漱昇被关在里面,被注射了镇定剂,满脸是泪。

“妈妈。”轮椅离床有几步远,安玉心不久前蕴在眼中的笑意化成了哀愁。

明漱昇向他伸出手,“玉心,不要怕,妈妈一定把心脏给你抢过来!”

安玉心摇头,“妈妈,单於蜚是我哥哥。”

明漱昇失智的眼中突然一静。

“妈妈,您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安玉心说,“您一直保护我,给了我最好的生活,是我自己不争气。”

“其实,其实知道我有个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明漱昇像听不懂一样,“当然应该开心,宝贝,妈妈把他的心脏换给你,你就能够健健康康的了!”

“妈妈。”安玉心平静道:“不要这样。求求您,不要打他心脏的主意。”

“不要他的心脏,你可怎么活啊!”明漱昇情绪再次失控,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护工立即控制住她。

安玉心浅笑,竟是有几分释然,“妈妈,因为我这糟糕的身体,您怕我出事,从小将我关在家里。我没有朋友,唯一说得上话的人是表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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