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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寒金(38)

为了这么一个妇人,如今弄得自己有地难回,也是匪夷所思。

她刚到上京的时候,刘后频频召她入宫,多方试探,不过就是怕她拿捏住自己,朝自己吹枕头风离间关系罢了,他又岂会不知?

这回一时不慎,冒着被刘后猜忌的风险,费神将人弄了出来。人既到了,外人眼里,也处了些时日,这就以不合之名遣她回长沙国,消息传到刘后那里,既不至于与自己想要维持名声的说辞相悖,也能叫刘后相信当日对慕氏女所下的判断。

说起来,最后还是自己帮了这妇人一把。

谢长庚冷冷地想。

这回就当栽了个跟头,吃个教训。回去了,当面和她说清楚,让她滚回长沙国,和她的那个王兄放老实些。日后大事若成,看在老长沙王的面上,或也可不必赶尽杀绝。

他沉吟了一番,很快便做了决定,调转马头,回往姑臧。

两地相距数百里,他在马上疾驰一日,天黑时分,将胯下那匹健马跑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四蹄也打着颤,终于又入城门,回到了节度使府的大门之前。

管事正站在门口,和个小厮在点着门口照明的灯笼,忽见家主回了,惊喜地迎了上来。

谢长庚翻身下马,吩咐人将马匹牵去马厩喂食休息,自己朝里走去,走了几步,状似随口,问随同跟了进来的管事“我不在的这几日,翁主在做什么?”

管事应道“有人求来看病,翁主便给人看病,有属官夫人上门,便应酬,无事就在府中。和前些日一样。”

谢长庚双目望着前方,没有应声。

管事笑着恭维“大人快进去。小人听儿子说,翁主先前为了能早些赶来这里与大人团聚,在路上都不肯多歇片刻,不辞辛劳,这才早到了那么多日。可惜大人事也多,常出城在外,还一去就是几日,翁主对大人必定想念得很。这会儿大人回了,翁主不知道多高兴呢。”

管事的儿子是先前送慕扶兰来这里的护卫中的一名。管事见慕扶兰医术高明,人也亲善,便大着胆子提了句自己有老寒腿,发作之时,酸胀难忍,她教了他一个灸法,说时常灸疗,必能缓解酸胀。管事很是感激,也是为了在谢长庚面前说她好,此刻特意提及自己前些里从儿子那里听来的话。

他倒是被提醒了。

这妇人之所以不辞劳苦地赶来这里,怕是牢牢记着自己先前的话,想着早到,再早些回去。

他的脸上浮出一抹冷色。吩咐管事不必跟来,自管忙去,自己往居处而去。

他跨入院落,迎面看见一个侍女从屋里出来。认出是几天前在房里要给她递衣裳进去,却被自己一时意动给拦了出去的那个。

丹朱正出去,撞见几日不见的谢节度使回了,一愣,急忙过来向他见礼。

“翁主在屋里,我这就通报去……”

“不必了!”

谢长庚脚步没停,人到了阶下,跨了上去,推门而入。

房里烛火明亮,慕扶兰身上只穿件紫色纱地单衣,坐在镜前,自己擦着还没干透的长发,听到身后传来门又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丹朱去而复返,笑着道“怎的这么快就回了?和慕妈妈说了吗?菜少做些,她累不说,我也吃不了多少……”

她转过头,看到突然出现的谢长庚,一怔,脸上的笑容凝住,话停了下来。

屋里暖和如春,她刚洗过澡,加上没想到他忽然这时候回来,身上的单衣有些薄,并不适合对着男子,虽然对方是自己“丈夫”,几天前还有过那样的事。

她起了身,拿起垂在一旁的外衣,加在身上,随即转身,脸上露出微笑,和他招呼“你回了?”

他没有反应。

慕扶兰悄悄望了眼对面那个不说话的男子,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事后的他显然是怀着怨气离开的。

慕扶兰知道当时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的反应应该比她早已告知的不贞,更深地刺激了他。

高傲如谢长庚,在这几天里,最后悔的事,必定就是碰了自己的身子。

其实在离开上京的那个前夜,出于一种直觉,慕扶兰就知道,他应该对自己动了点兴趣。

虽是可有可无的那种,但若一直这样悬而不决,自己真的不知何日才能回去了。

无法避免的事,晚到还不如早来。

倘若她所料没错,现在,他亲身确认她不贞,必会打发她走的。

所以那夜他离开后,这几天,她心情一直很是不错,就等着他回来开口。

但现在,对着这个突然回来的谢长庚,她忽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她感到了一丝疑虑和忐忑。

谢长庚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扫了眼屋角。

那里叠着几只箱箧。

这几只箱箧,是她从上京带来的,到了后,便一直放在这里,始终未曾开箱归置过。

他早就看到了。只是从未像此刻这样,入目扎眼。

他的视线从那几只箱箧上慢慢收回,再次转向她那张片刻之前分明还笑语盈盈的脸,今日回来路上,在腹内曾翻覆想过的见了她便出口让她滚回去的那些话,忽然不想说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叫人打水送饭来。我乏了。”

第28章

水很快准备妥当, 谢长庚入了浴房。

慕扶兰留在房里。

里头传出一阵隐隐的水动之声。片刻之后,慕扶兰忽然听到又传出一道声音“进来!”

慕扶兰迟疑了下,慢慢走到浴房门口,伸手推开那扇门。

浴房地砖之下, 也铺有地火龙,烧得很热,里头水汽蒸腾,热雾氤氲。

慕扶兰站在门口,看见他从水里站了起来,跨了出去。

“给我拿衣裳。”

他的语气平淡,就仿佛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常帮他做似的。

他的衣裳就悬在门口的架上。

慕扶兰顿了一顿,伸手取了, 朝里走了几步。

他背对着门,在擦拭自己身上的水。

白天他衣冠整齐之时, 身材看似瘦削,但脱了衣裳,肩膀宽阔,胸腹结实。此刻背对着她,随了他擦拭的动作,肩背之上,线条清晰的虬肌仿佛暗波, 微微伏动。

慕扶兰走到他的身后,将衣裳递了过去。

他丢掉拭巾, 从她手里接了衣裳,往身上套。

“不知道你今晚上会回来,方才已经叫人去说了,再添两个菜。我去瞧瞧,好了没有。”

慕扶兰说完,转身迈步要往外去,却听身后谢长庚忽然说道“慕氏,你是不是很想立刻就回长沙国?”

慕扶兰心微微一跳,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头。

谢长庚已经套好衣裳,转过身,面向着她了。

浴房里烛火昏暗。隔着一片氤氲的淡白雾气,慕扶兰见他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眸光暗沉。

这是一个叫她很是不好回答的问题。

她说“我记得出京前你答应过,到了这里之后,过些时日便叫我回的。不瞒你,我固然是想回,也要你的方便。”

他没有回答,周围静默了下来。

浴房的空间四方狭小,火龙烧得正旺。慕扶兰感到空气越来越热。也不知道是水汽还是汗,慢慢地积在她刚洗过澡的肌肤上,身上的衣裳,仿佛变得湿嗒嗒的。

就连呼吸,渐渐仿佛变得也有些不畅了。

“你大约饿了,我还是去催下晚饭……”

她顿了一下,轻声道,说完迈步要去。脚步却再次停住了。

身后伸过来了一双手。那双手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禁在了原地。

她的双脚,随即腾空而起。

她被谢长庚从后横抱了起来,托于双臂之上,朝外走去。

他赤着双脚,衣襟散着一片,露出胸膛。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渗黑的发脚子贴在两鬓旁,水珠子随了他的步伐从发角里不停地滴落,溅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迅速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