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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之上:消逝(16)+番外

作者: AnTom 阅读记录

当然了,粉绵羊不会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

恍然如梦里,摩天轮停下了。艾米莉亚抹去了粉绵羊的幻想,只是在好似真实的结局中,帕奥里德先生还是将她抱在了怀里:他一样会沉默不语,放在膝边的手掌在紧握里也会不知所措。虽然动作有些艰难,彼此的身体也会感到些许不适,但是——真心为你,彼此的心意无需再说什么了。

“回家的路漆黑漫长。

荒芜的大海上,黑暗即将迎来破晓。

你站起来,挥散了余温。

有人把生命安放在天际的白线上,有人把希望安放在前人的脊背上。篝火的晚会外,白骨倾覆了海沟,沉默淤泥的尸体永无尽头。

微光湮灭于子宫。

地平线重归轮回。

是谁,已在你的眼里一览日出。”

森林里,黄昏落下,灯光昏暗。粉绵羊忽然想起了安娜在那本史书上念诵给她的这首诗。她们不知道是谁将它留在了尾页的空白处,因为字迹久远,模糊难辨。粉绵羊接过书时,空气里仿佛还遗留着一丝海水的咸味。

贝比把粉绵羊送到了家门口。但她浑然不知地走进了院子。走过秋千,走近菜园,然后翻倒在篱笆上。菲儿女士走了出来,面色难看。

“如果没有摔坏脑子,赶紧给我进去把厨房收拾干净。”

粉绵羊趴在地上有好一会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整理好篱笆,拍干净身上的泥土。窗户里是微弱的灯光,头上是璀璨的星空。肚子却饿了起来。至于菜园里被压塌的蔬菜,她想,明早弄也是一样的。也许肯定要坏那么一两株了。

第7章 第 7 章

亲爱的帕奥里德先生。无论此刻您身在哪里,又即将去往何方。再次送上我诚挚的问候和祝福。希望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所需。

其实现在是不合适给您写这封信的。我也不确定它最终能否得以通过我的手,再经过千山万水,送达您的手中。但是,我此刻必须得写点什么——不然我会很难受的,这感觉像个不得不亲眼看着自己被浑浊空气充爆的气球。

希望您可以谅解我的鲁莽——假如您收到了这个。因为最近我遇到了困难,这两天来,我被它折磨得快失去知觉了。所以,我不得不沮丧地寻求您的帮助。哪怕是这么的不愿意。

戏剧的是,习惯使然,除了您我似乎别无选择了。在痛苦的时候才第一时间想起您,对此我无比愧疚。假如某天再见,我会补偿您的,必须得这样。

距您最后一次回信,悄然逝去了两年。而距离我最后一次给您写信,也已经是一年零一天前的事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学校毕业后,我就没有再与您分享我的生活了。可想您的时候,我还是会在入睡前对着天花板上的您倾诉内心的种种。

——我希望它可以成为第二个秋兰镇的摩天轮。最起码也要存在到我去世之后吧。

所以,我准备一鼓作气说完这段时间的事,因为现在我可精力充沛来着。希望您此刻不是太忙,得以安静闲暇地做一件轻松的事。不知为何我十分期待这样。可能,更多还是为了您着想。

“断了再续,总归不完整。”

您的这句原话我有所悟解了。但您的哲理实在太多,想像您一样充满智慧也果然如您所说没有一百年是不可能的了。托您的福,我现在感觉更加沮丧了。

潘多拉镇好宁静,仿佛回到了我的家乡幽兰谷。这座小镇有种神奇的力量,时刻抚慰着来往旅客疲惫的心灵。也许,是因为它处在这片云雾笼罩的积雪山脉之颠,这儿连空气都充满了这般叫人惊喜的纯净甘甜。我的肺,我的心,鼻尖和脚趾,我甚至能听到脑海里呐喊的声音。这在以前是万难的。

我只记得在轴痕山的夜空下有过同样的感受。

呆在这儿的几天里,无论被什么样的环境包围,我时常会想起您。您瞧,我们应该都在路上吧。潘多拉曾经留下过您的足迹吗?我想,必然会的。我几乎爱上了这里——但什么时候收拾行囊离开,偶尔发觉时,也不得不面对这个难题了。

是的……我已经出来旅行很久了,从夏天摇晃到又一个秋天。还是我一个人。毕业后,我尝试着融入社会。可是,最担心的还是会发生的。学校的过渡并没有实质的力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本质。有些东西会变本加厉,只是有些东西也可以得出勾勒出轮廓了。

总是得承受的。太脆弱,还是太坚强,分不清了。我微笑,祈祷——但最后,像一根拉成弦的橡皮筋,我还是把自己弹飞了出去。现在,我无力翱翔,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够落在一片初露新芽的山坡上。也许还可以添上一抹雨后的彩虹,用来庆祝我的新生。

我喝着酒,写着信。耳边没有一丁点声音。房间里只有这盏台灯的光线了,纸上的笔影却还是长得让我捉摸不透。为什么,帕里德先生,我还是非常的在意,我感觉你在躲避我,你为什么要躲避我?你这懦夫……

——抱歉,但是我决定不作修改。

稍微恢复意识后,我放下笔离开了会儿:似乎有股力量让我清醒来,然后驱使我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但是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我坐到床边,把窗帘拉开一半。只见黑白阑珊,树影婆娑。

扑打在窗上的雪花,一点点消融。小镇后面的山颠上,云雾遮缭,月光斑驳。这些雪就是从那儿坠下来的吧,从没有停过来着。近得好似天堂。

而且,公园对面的住宅楼里还亮着几户灯。

我悄无声息地凝望。发现夜晚总是要比白天更多情些。

我踱着步,徘徊在窗户与床沿。我已经想休息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写了几段能得到您抚慰的字句。我一边看着那尚存在黑夜里的几处微光,一边思量着是否该就此倒在温软的绒被上。

当然了。最后,我还是回到了桌前。

——该接着说什么呢……还是从毕业开始吧,毕竟我是要讲完的。帕奥里德先生,不得不说,有些事只有等到亲临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它确确实实的意义。典礼在一个阴云绵绵的日子里如期而至:安娜,贝比,我们三个坐在一起。同所有毕业生一样,彼此激动而忐忑。

演讲台上,莱昂纳德先生用盖过操场上喧嚣的声音,亲自送走一位位在此陪伴了他五年的学生。这种感觉,很难受。我上去的时候,先生看着我,老泪纵横的脸上牵出了笑容。他交给我证书,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牵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来。

其实……先生他知道的。无声胜有声。

我对先生鞠躬,然后转向所有人,再次鞠躬。我看到操场后面,安娜的父亲和贝比的父母都在为我鼓掌,同我一样笑容满面。但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心里编织着悲伤与骄傲。

回到座位,安娜同我握手庆祝,贝比则熊抱我转了一大圈。我们默不言语,尽管也和其他人一样鼓掌微笑,却各有心事。也许都懂得,有一段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吧。我们谁也没有提起来。

典礼结束后,我们在一条街外的酒店里用餐。安娜的父亲看起来格外高兴,而安娜坐在我和贝比中间,脸色却平静不少。不过,贝比几乎是所有人里最快乐的一个。在起身共同举杯时,他目光如炬地瞧着安娜和我。我们心里明白即将面临什么,当然,我也一饮而尽。

是敬孩童的自己最后一杯酒了——真正的,也是走进世界的第一杯酒来着。不过味道实在不是很好,因为其实我嘴里还有些东西没咽下去。当然,它们也不得不跟着滑进胃里了。

学校为我提供的实习岗位有不少,我还是选择了雅楠镇的中央邮局。一个月后,我锁上院门,背上行李离开了家。我还记得那天的幽兰谷晨雾很大,雨滴也落个不停。莱茵村上人影稀稀,寂静得很。经过花园广场的时候,我注意到花坛里多了些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