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流寇右带刀(7)

作者: 任池 阅读记录

修长的手中,长刀寒气逼人。他一手竖握刀柄,一手用洁白的手帕扶持刀刃,波浪一般的刀纹对光闪烁。

“队长。”

“嗯。”

“这把刀确实很漂亮。”

“它叫「淬雪」。”韩径夜说:“要看看吗?”

花岛点头。

于是,便递过来:“不要对刀吹气,呼吸要轻。”

他战战兢兢地握住了那份重量和余温。

“你们武士对刀都很爱惜呢。”

“你现在也是武士了。”

花岛微笑:“不,我永远不会是武士。”

“为什么?”

韩径夜的问题很天真,但他问得很认真。所以,花岛打算回答一下。

“我不相信武士那一套,也不会为了理念义无反顾地送死,简单说,我只相信双手能够抓的住的事物。”

长久的沉默后,韩径夜道:“那你不该来青灯卫。”

“为了见你。”花岛回答得坦率,毫无忌惮。

韩径夜脸上闪过一抹接近凄凉的神色。

“既然说要杀了我,又何必对我这么好呢?”花岛将刀还给他:“我不需要。”

算是一个交代,一个决心。

......

那夜,青灯卫损失一名组长,三人重伤。

大贺王朝风起云涌,摇摇欲坠。

漆黑的夜色里,有灯亮着。

有灯就有人。

武庙殿的烛火前,花岛将「淬雪」交还韩径夜;

茶舍二楼的油灯前,吴岭南翻看世界地图,收音机吱哑;

皇城深处的灯火中,太后与皇帝执棋落子,宫女放下珠帘;

伪燕国城墙的火把间,大雪拍打着守夜士兵的脸颊;

菊屋门口的灯笼下,兰儿弹奏琵琶,老板倒一盏桂花酿;

低矮平房的烛光里,白狗细数着手中铜板......

那夜,祝司童手中的轮|盘指向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欢注水 文章进度比较快 (顺便吐槽一下敏感词,很迷)

第6章 第 6 章

叮当叮当——

骡子颈上的铃铛清响。

花岛开了小门,放那只驮了大米的牲畜进来。门框内露出半扇外界街道,黄包车来往,道路对面,却赫然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灰色西装,圆眼镜,朝他招招手。

花岛好不容易溜出去时,吴岭南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前几天的事儿是你们干的吗?”花岛抓起一份报纸,占据头版的仍然是那条新闻:傅田大人遭暗杀,青灯卫遇伏。

黑色加粗的大字。

“不。”吴岭南说:“也许是北国或者伪燕国的间谍。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这件事——”

“我就是个农民,日月为鉴,真的啥都不知道。”

“混了半年还在种地?”吴岭南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算啦,消息还是问了一点的。”花岛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推过去:“不过和你猜的差不多,现在队里一直在讨论北国。”

“你们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花岛摇摇头:“吴大哥,这些我统统不清楚......说句心里话吧,我可能真不适合做这行......”

吴岭南笑道:“怎么?开始感到痛苦了吗?”

琥珀色眼睛闪了闪,啐出瓜子壳:“不啊。”倒是没心没肺。

“青灯卫的体制我清楚,内部重要情报全由总长、队长、参谋三个人掌握,其实我也不指望你太多。”

“......”

“你只需提供给我最细枝末节的消息就行,比如油灯的盏数、有没有增加马匹、熄夜时间的变化......诸如此类。”

花岛摩挲下巴:“那可有的说了。入秋之后增加了三匹马、两头猪,最近猪被拖出去斩了,菜也收得差不多了,哨塔开始有人定时站岗,池塘的水变得清一点了,食堂大叔弄了好多蒸糕,搞得米都不够吃。”

“金局长呢?”

“早出晚归。不过队长倒是出门少,一直在屋里。”

钢笔滑过洁净的笔记本,蓝黑色墨水。吴岭南仔细记录,终于抬起头,展露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你等着瞧吧,马上要有大人物要来拜访青灯卫了。”

/

纵是一介草莽花岛,也不得不佩服吴先生的神机妙算。

在这之后没几天,金局长向所有人宣布——耀王将于九天后来到和泽。

消息一出,青灯卫上上下下喧腾一片。花岛第一次看到属于这个队伍的活力。

为了迎接耀王,局长启用了长期闲置的“策马台”,接下来,便是劳动人民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工作。

终于走出菜园,天高地阔,花岛举一根竹竿,全副武装,和司徒老头一起捅屋檐下面的蜘蛛网,抖了一身灰,呛到泪眼汪汪。

队士们都穿着白色便装,身影交错。花岛这才发现青灯卫里竟有不少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往往扫着扫着就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一个追一个跑,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按在地上收拾完了。花岛看着这群明朗的年轻人,心情也跟着轻快——他的十五六岁是空白的,全然记不得了。

除了少年们,当然少不了肌肉壮汉。身材魁梧的他们不知怎得被安排了贴窗花的任务,好几次露出武士切腹前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池塘边,则是以参谋长为代表的“阴柔派”,一边捡着落叶一边伤春悲秋;擦地板的,是难得的实干青年,休息时也会偷抓点小零食,聊聊京城的名妓。

至于花岛嘛——他属于稀有品种,夕阳红派。

总是和老头一起行动,不吵不闹不蹦不跳,人淡如菊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地捅他的蜘蛛网。

这时,一抬头,偏偏又看到韩径夜。

那人站在二楼窗口,黑衣,一抹异色。

目光扫过庭院,即将落在花岛身上,老人猛地给了他一棍子。

“发啥呆呢?干活!”

“啊,噢。”他回过神。没多久又忍不住瞟上去,韩径夜却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九天后,耀王的轿子如期而至。

一大早被叫醒,匆匆穿衣束发、整理床铺,来不及洗的袜子直接踢进床底,脏衣服塞进柜子,手忙脚乱地随众人赶到大门口。

不如想象中铺张奢华,轿子就是最普通的轿子,耀王谢兆轩退了左右欲来搀扶的人,自己从轿中走了出来——原是个极为俊朗的男人。

虽过半百,但眉宇间那股英气却没削减半分,带着驰骋沙场的风尘。

“耀王殿下。”韩径夜行礼。

“不用这么拘束。”耀王拍拍他的背,顺道揉了一把后脑勺:“一年不见,又长高了?”

仿佛过年家里长辈问候小孩的客套话,对二十多岁的韩径夜来说,这个问题生硬而尴尬。

只见他微微抽动嘴角:“您说笑。”

花岛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在环境嘈杂,没引起注意。

钟鼓乐响,彩旗招展,策马台经过大扫除已是焕然一新,光鲜亮丽。

北面大观阁上三只彩色蒲团,耀王坐于中央,左右分别为韩径夜与金三开,几名队士侍奉茶水及糕点,仔细地,生怕打扰了大人的兴致、又怕照顾不周。

策马台上两名青灯卫挥剑相向,刀剑碰撞声刺激着人们的神经,畅快至极。

“好!”花岛带些市井习气,就喜欢热哄哄地鼓掌。司徒忙把他压下来,做个噤声的手势。

“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花岛往大观阁一指,理直气壮:“瞧,耀王他们不也鼓掌鼓得挺开心吗。”

“那是耀王。”

“倒是队长,不怎么笑。”拈了颗葡萄投进嘴里,“队长和耀王什么关系?好像挺熟悉的。”

“看不出来吧,耀王是他舅舅,嫡亲的。”

前面一名青灯卫转头瞪了他们一眼:“多事。”

“聊聊嘛,有啥问题。”花岛笑眯眯地把一碟葡萄递过去,逐渐地,也就蛊惑了周围一圈小伙子,大家聚在一块儿东拉西扯,聊起了自家队长的往事。

上一篇:知否 下一篇: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