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辰落满头(76)+番外

作者: 五季信风 阅读记录

应该是第一次乔绿听到奶奶那么大声的对谁说话,几乎是声嘶力竭:“滚”。

看来奶奶不喜欢这个爷爷,乔绿推开门进去抱着那个爷爷的胳膊往外拖:“走走,奶奶说让你走”。

“这个孩子怎么办?你们对得起她吗?”奶奶指着乔绿说。

乔绿看着奶奶咧嘴笑了笑说:“奶奶不哭,阿绿赶爷爷走,奶奶不哭”。

乔绿拼尽全力往外推这个半仙爷爷,推到门口,妈妈也过来了,妈妈一把掀开乔绿没好气的说:“一边去”。

乔绿头重脚轻的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了,那个半仙爷爷想过来扶她被妈妈拦着了,那个爷爷又给妈妈鞠躬道歉,可是妈妈只问一句:“人呢?”

那半仙爷爷没有回答,朝着乔绿看了看又对着乔绿家堂屋的方向鞠了个躬,妈妈阻止了他的鞠躬,转进屋子里找了一把早已经风干的艾草朝着这个爷爷挥过去,那个爷爷总算走了,乔绿到奶奶屋里看奶奶,可是奶奶怎么叫也不答应她。

晨光熹微之时,他们家的小圆子挤满了人,镇上的人把奶奶抬进棺材里,那棺材看起来很沉很沉,漆了一层透明薄漆,上面铺着绣花的粉色织锦,带着流苏,一个年长的爷爷为奶奶顶上棺钉,然后镇上很多人都拍拍她的头说以后没人疼了,她回头看了看母亲,但是母亲却眼神空洞的回了她一个笑,像是炭火燃尽后被剔除火芯的壁炉。

慢慢的天亮了,整个白天村里的大人都是进进出出的在忙活,乔绿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但是他们说奶奶怕冷,乔绿要多给奶奶烧纸,乔绿便听话的跪在火盆前烧纸,纸灰飘荡着打着旋,又回归火盆边,桌子上奶奶的相片一点都不好看,瞅着人不见平日的一点温和。

到了夜晚妈妈把她叫到奶奶棺材边说:“给你奶奶磕头,一辈子不准忘了奶奶,这个家谁都对不起你,但是你奶奶对得起你”。

乔绿听见自己的额头和地板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想起白天镇上人的哭声,乔绿不知道他们在哭什么,但是他们一边哭一边说阿绿命苦,乔绿理解不了大人们的意思。

但是现在妈妈说:“以后你学会自己疼自己,你爸这辈子没做什么好事,死了活该,你要想活着你就不要学他”。

乔绿想了想妈妈这句话,怯怯的开口问:“那爸爸是去了天堂了吗?”乔绿对于那个她应该称为父亲的人真的很陌生,只能靠着照片来看一下看爸爸的样子,她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但是妈妈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去什么天堂,他那样的人十八层地狱都不够压他的”,乔绿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耳朵也跟着嗡嗡起来,眼睛也似乎看不清东西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耳朵就可以听清外面邻居在说话,眼睛也能看到自己家门上贴着的白纸,只是脸上是肿了起来,妈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把堂屋和院门都一一上了锁。

妈妈拎着行李在前面走着,乔绿背着自己的书包在后面跟着,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门,白纸糊不住崭新的门画,那门画还是奶奶自己画的呢,奶奶说那是门神神荼和郁垒,乔绿也跟着画了两笔,只是这门画还来不及凋残,自己就看不到奶奶了。

她跟着妈妈坐上了北上的火车,火车慢悠悠的晃啊晃啊,一晃就晃到了她抱着阿荧了。

樱花大片大片的掉落,那个小小的少年也一点点长大,阿荧说:“阿绿你都不来看我,你看着樱花树已经长老高了”,然后那小少年为她捡走了一片落在她肩膀上的樱花瓣就转身走了,任凭乔绿怎么去抓都抓不到。

后来她看到有一个人从雾蒙蒙的湖面上踏风而来,那人青衫玉面,对她笑着,是阿卓,她喊了句阿卓,阿卓没有听到一般从她跟前走过去了。

不一会她看到阳光下妈妈正坐在院子里织毛衣,花色清淡,像是一条小河,她走过去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先是摸了摸她的头叫了叫她的名字,转而却把铁签子插到了她的喉中,她便呜呜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人在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低垂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奶奶给她剥糖吃,金丝猴、大白兔、大虾酥,她抖着红色的小靴子上的雪问什么时候还去宋爷爷家,宋爷爷家有个小哥哥,眼珠大大的很好看,还给糖果吃,奶奶笑着数落她贪吃,可不要以后被人拿糖骗走了才好,所以那时候奶奶一直给她买糖吃,爱吃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可不能让自己的孙女为这一把糖跟人跑了。

奶奶似乎还是不放心,又让她打包票说以后再不吃陌生人给的糖果,乔绿就跟着犟嘴:“那个小哥哥也不是陌生人,和奶奶认识呢”。

奶奶说:“别人的家小哥哥可以,那个小哥哥不可以,以后没有搭界的地方,咱们不和他玩”。

乔绿固执的问:“那他说以后还给我糖果,我不要了吗?”

奶奶摸着孙女的冻得通红的脸担忧的问:“还想吃什么样的糖果,奶奶都给你买过来,吃个够”。

乔绿摇摇头:“不吃了,奶奶省钱买盐吧,糖果吃多了就坏牙齿”。

奶奶被自己孙女噎着了,攥着一把零钱就拍到小卖部了:“给我们把所有的糖果都来一袋,我孙女要把糖果都尝尝”,这样以后谁都不能把我孙女抢走。

只是后来奶奶不在了,乔绿再也没有对糖果有过什么念想,也渐渐忘了自己小时候吃糖果这一茬,她一点点忘记自己的过去,那个南方小镇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在她的记忆里面停留,只要一些零星的碎片证明她在五岁之前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不是凭空出现在后来的北方小城。

只是一个刹那,乔绿便让那个光点发出的信息全部涌入了自己的脑海里,那些信息之重几乎把她的脑袋撑爆。可是那阴谋之后该是多么冷漠的人心,乔绿几乎压抑不住的抱着自己的头朝着地上撞击了几下,可是外在的疼并没能消解内里的疼。

如果可以她宁愿现在有人拿手术刀打开她的脑袋,把所有的记忆都掏空,她挣扎着去摸索墙壁,却跌了一跤,直直撞到了桌角上,额头的钝痛让乔绿的视力反而好了些,她把墙壁摸索了一番没有找到室内灯的开关,看来是按到门外了。

乔绿又摸索着到了那个光点前,是投影仪在亮,乔绿碰了碰投影仪,处于息屏状态的投影仪亮了起来,画面上停留的人和自己有些像,而这个相像是个大模样的像,若是要眉毛对眉毛、眼睛对眼睛的去找寻相像似乎又找不出来。

那人一身军装,名曰乔许念,站如青松,身后壮阔山河,他却拿着一双红色的小鞋子。

乔绿已经陷入麻木的脑袋思量不出这个人是谁,和她是否见过面。

乔绿感觉到有人用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那是医院里惯常的味道,乔绿下意识往他身边凑了凑,淡淡的柠檬味终于在鼻端弥漫,似乎是安心了,或者是想要暂时做一只鸵鸟了,乔绿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

云德宸的管家还没有缓过劲来,刚刚如果不是他把云德宸推开,那个开车撞进来的人是不是要把他碾在车轮子下面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惜命的吗,他活了40几年,看多了有钱人,这么不想活的有钱人少见的很,他跟着云家也没有几年,知道云家的儿子能挣钱,却不知道云家的儿子不要命。

他刚给云德宸拿了药,那人还不愿意用,他给强按了几下,这才算把人从地狱边拉了过来,这会还在雨里站着,管家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劝他回屋,末了还是拨通了云家小姐的电话,人呀,就还是要有个牵挂,不然想死的时候真是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