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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70)【CP完结】

作者: Yorick 阅读记录

花常乐听着,问了一句:“人类想要造神?”

岳焯回答:“如果这能实现,人类文明会进入新阶段。”

花常乐看来,人类想要无限接近“神”是不可能的,人必然是无力的。因为人类是生物中的一种,是平凡的,这不是卑微,而是承认现实。人不可能成为“神”,也没有权利成为神来剥夺他人的生存和自由。所谓的“人类至上,人类万能”只是虚伪且自恋地以自我中心解释了自然法则。

他没明说,但是另外两位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那份不满。

岳焯说:“岳昶缘的实验和岳无缘的存在能帮我们进一步了解人对人的控制,这就是岳无缘能活着的价值。”

花常乐稳住情绪,确认自己神志清醒,说:“我想救出岳无缘,岳无缘是个人,他理应得到人的待遇,而不是成为有价值的实验品。”

岳焯说:“可他是个杀人狂,你想把他放回社会继续杀人?”

花常乐解释:“如果我们不去挖出真相,不去改变把人逼成杀人狂的东西,不去让大家预防,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黄衣狗。逃避现实、默认自己的无知,只会让我们活得越来越糟。行吧,您认为制造完美生物就能让人类文明进入新阶段,那么像岳无缘这样悲剧的存在,不去解决,也会跟着进入文明的新阶段。只看科技发展的长处,不看社会保障的短板,我们的生活不会因为科学发展得到改善。”

岳焯笑了,把手揣进外套,低着头阴沉沉地跟花常乐说:“小哥,你给我一个理由,救他有什么意义?我们不可能牺牲家族的面子给这个耻辱买单。”

花常乐见他暴露本性,便反讽:“这就是先生您作为上层alpha的教养和体面吗?上好的丝绸做了遮羞布,它还是遮羞布。”

这时候一旁的岳先生也看不下去了,对花常乐说:“小花,你是不是和岳无缘待久了,染上他的坏毛病了?”

花常乐确实处境尴尬,但是他不能退后。“我这个beta都能明白,你们肯定也明白,人都有坏毛病,谁是完美的呢?没有谁是完美的,我们都是缺陷生物。”

“对,你说得对。”岳焯点了点头,笑道:“我们有缺陷,所以渴望完美,岳无缘是我们家族的缺陷,也是这个社会的缺陷。”他站起来走到花常乐的面前,伸出邀请的手,“其实我正好与方戊居老先生有来往,他想要岳昶缘的研究资料和TOFFEE的研究资料,问题在于你能不能给?”

花常乐惊了:“你是来做交易的?”

岳焯说:“不完全是,我只是牵线的,方老控制岳昶缘后没能得到他想要的资料,抓住岳无缘以后也没得到,他这么急着要那些资料,让我怀疑他的蝴蝶计划失败了。”

花常乐看到了机会,也看到了危险。他想起自己看见的怪物,那显然不是什么高级人类,而根据《腺体:生物控制器》,岳昶缘的计划也是失败的。他问:“你说蝴蝶计划只是852计划中的一种方案,如果他失败了,会怎么样?”

“会死啊。”岳焯说:“所以你们还有机会换出岳无缘。其实方老的实验已经多次破坏底线了,下一次研讨会上他拿不出成果,肯定会栽。”

花常乐把手支在桌上,脑子转个不停。他情不自禁摩擦手指,轻轻敲打桌子,全身上下没什么地方能安分下来。

第五十八章 醉生梦死(一)

“可以,但是我要求先看见岳无缘,能允许我和岳无缘直接接触吗?”这句话几乎耗干了花常乐贫乏的精神力。

答案是——可以。

但是花常乐必须交出研究人员需要的东西。

花常乐回到房间,贪婪而卑微地接触空屋子里寂寞的回音。一只蚊子飞到他的耳边,他如临梦魇。“啪”地拍掌,那虫子就死了,随即他松了一口气,迷茫地望着前面——岳无缘的小狗玩偶还乖乖地趴在床上。

他坐在床上抱起小狗玩偶,十指陷在柔软的棉里。情不自禁地,他回忆起自己与岳无缘相处的点点滴滴,又软又危险,他却死心塌地沉迷。

桌上的剪刀闪着银光,他拿起来用,总觉得这铁质小玩意儿重得不正常。他想,这是为了岳无缘,他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了。剪刀合上,“咔嚓”,白色棉线脱离控制,划出一条细口。花常乐伸手往棉里探索,拿出白色透明袋里装着的药粉。

突然,他心底暗生出逃避的欲望——使用TOFFEE逃避现实。有个魅惑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响。

但是当他看见破裂的玩偶和棉花,他便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惊醒。

他收起TOFFEE放进抽屉,对着岳昶缘留下的实验笔记发神。他想不开,解不开,他迷迷糊糊地打开抽屉,又狠狠关上。不得已,最后他只好把其中一小包当做心理安慰剂带在身上。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花常乐本以为自己做作的焦虑打扰了别人,结果开门一看,是岳太太来了。

岳太太说她去寺庙求了一个护身符。花常乐握着护身符,心头一暖,他和岳太太互道“早点休息”,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第二天,花常乐被带去秘密研究所,为了防止地标泄露,专用轿车安装了不透光挡板。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却闷得诡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在地下车库。

他们下车后就被接待员领到研究所外的等候区。研究所不算大,人也不多,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防护服,警卫穿黑色,工作人员穿白色。外人进入也必须全面消毒并做好隔离措施,否则——

“否则容易出事。”年轻的接待员说。

“会怎么样?”花常乐多问了一句。

“会不安全。”接待员说完,做了个标准的邀请手势。

整个空间是埋在地下的,密闭,压抑,内部的气流和光照都靠换气设备和灯源,每个棱角都方正得不近人情。那冰冷的感觉凝聚在合成板材的光泽上,整齐规则地排列在长廊上,仿佛是四把冷白色的巨型直尺构成了这个空间。

他们又经过安保机器的检测,终于顺利来到岳无缘的“特殊监护室”。比起监狱,这更像是特殊病房。

花常乐站在门口,通过三十厘米宽的小玻璃窗看见了岳无缘的模样。

岳无缘在白色约束椅上,黑色约束带限制了四肢自由。他垂着头沉睡,几根灌满透明液体的软管扎入他的后颈,另一些则扎在他的静脉上。他的头上戴着连接电线的头箍,与之相连的是右侧一米多高的分析机器。研究员们通过机器检测他的生理状态和脑活动的实时数据,他们希望分析岳无缘身上“生物控制器”的原理。

这一瞬间,花常乐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命运的戏剧性。岳无缘从被控制到失去控制,现在又回到被控制的无自由轨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做“实验品”。

花常乐痛苦又悲哀,心里无声泣血却表情空白,他无法哭泣也无法倾诉,埋在他心里的爱与伤如诡雷一般不能暴露。

“我是作为他的家属来的。”

先前他们商议好流程,研究所给两位再无见面机会的伴侣提供了两小时的自由时间。如果事情“顺利”,对花常乐而言,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岳无缘的机会了。

研究员刷卡打开房门,在机器上设置好暂停程序,指示灯由绿转红,屏幕上出现两小时的倒计时。他们提供伴侣相处的时间和空间,却没有解除岳无缘身上的束缚,那些软管还像枷锁一样套着岳无缘的身体。

花常乐问:“你能解开约束带和他头上的东西吗?”

研究员警告:“如果他失控伤人,你要负责。”

花常乐点头。

这时研究员才撤下约束带和脑电监控头箍。

被暂时解放的岳无缘从休眠中苏醒,他半阖的眼无法聚焦,瞳孔涣散,茫然地抬起头,像是刚从产道里出来那般——对这世界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