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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垦丁(30)

作者: 水银灯河 阅读记录

曾贝这时去看陈晨,正好对上陈晨对她做了个wink,又换上那副“我看好你哦”的表情——原来是为了她。

但爷爷的关注点还停留在前一分钟,谢平宁似乎有话想讲,便说:“晨晨先等等——小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平宁怔了半秒,慢半拍说:“……呃,我想跟曾贝一组。”

爷爷看向曾贝,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看得曾贝尴尬地点了点头,只好说:“是,我跟平叔一组。”

“看来上午的讨论还是有效果的。”爷爷一拍手,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顺利,“那就这么定了,贝贝跟小谢一组,小宇跟晨晨一组。”

刘宇岩这时才恍然过来,自己竟然真和陈晨分到了一组,平日插科打诨的性子又浮现出来。

他笑了笑,对谢平宁挤眉弄眼,一边说:“平叔跟曾贝一组,那可是强强联合啊——平叔,看不出来,你胜负欲还蛮强的嘛。”

说完,他又一脸娇羞看向陈晨,手上做了个握拳的手势,说:“陈晨姐,看来我们要加油了哦。”

除去钢琴,曾贝也是借由这个机会才发现,原来谢平宁还会吉他。

刚巧别墅有一把,刘宇岩心血来潮,骗芬姨花大价钱从美国买来,却只弹过两三次的Taylor214。

因为这个什么晚会,这件越洋货终于派上用场,不用再放在角落里堆灰。

晚上,她洗过澡,替阿姨送一盘水果到谢平宁房间,顺便要和他商议,晚会表演什么节目。

大方向是定了的,她唱歌,他伴奏,只是选唱哪一首,恐怕还存在诸多争议。

她走到谢平宁房间门口,一手拿着水果盛盘,一手拿着一份蓝色外壳文件夹,在敲门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还自言自语:“一定不能妥协!一定要让他听我的!”

自我洗脑一番之后,她才叩响门板。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谢平宁就站在门里侧,鼻梁上,还多一副银色金属框眼镜。

这次不用问,防蓝光的,她知道。

“谢谢。”他接过她手里的果盘,先说了声,一时替她双手减去不少负担。

曾贝抬眼看他,抿唇沉默许久,眼色往屋内使了使,语气冷冰冰地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谢平宁挑眉,放下撑着门板的手,然后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绅士邀请礼,微微偏头,“请——”

曾贝哼了声,走进去。

视线不老实,四处乱瞄,只因她想从老男人的房间里挑出生活不洁的瑕疵,却苦寻无果。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原本以为,他至少会崩掉部分自律人设,没想到,此人表里如一,整洁自持到,连房间摆设都不放过。

窗帘是藏蓝色的,拉开,露出半页木窗。他没开空调,而是将窗户打开了,放风进来,也让她得以看见,置放在窗台的塑料烟缸。

——大概他平时就靠着这个位置抽烟。

房间里的单人床上,皱乱堆在床一侧的灰色空调被,是这个房间,惟一的一点不整齐。

阁楼原本就无书橱,因此他的书都整整齐齐码在书桌上,并且像是有强迫症般,都按页面规格从大到小排列。

书本前面,放着他的电脑和平板。电脑此时是关着的,平板界面亮着,在播放一部不知是何类型的片子。凭借画面里一片白雪皑皑可以判断出,影片里正是冬季。

她指了指平板主屏幕,回头问他:“你在看什么?”

“《Frozen Planet》[注]。”他回。

美式英文,发音完善于在斯坦福度过的五年。简单两个单词,经他说出,意料之内的,冷矜好听。

她出神一两秒,手里捏到文件夹硬质表面,忙回神。

差点就忘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她开口,又换回那种毫无商讨余地的强调,说:“那个歌——不管你会不会弹,反正我只唱这首。”

说着,她将装着吉他谱的文件夹拍在书桌上。

谢平宁捞起文件夹,打开来看。A4纸上,五线吉他谱音符简洁,和弦也曾弹过,并不陌生。扫一眼,轻度熟悉后,他才注意到标题——《慢灵魂》,标题右下角写,作者:卢广仲。

他认为应当还有别的在等他,没想到她说完便安静了,因此有些不确信,问:“就这样?”

曾贝差点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忽然想起,还有一事,便抬高声音,脸色绷得紧紧的,“还有!”

他看她,面带疑惑,等她下文。

然后,听见她说:“——你不许说难听!”

他还以为是什么,没忍住,笑出声,后才摆摆头,说:“不说。”

私心让她选择了广仲。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广仲的声音,等同于台南微风吹过的夏天。

隔天,她又赖了次床,起来时,已经快接近九点。

鹅毛黄的白日光,穿透窗帘下一层白色纱帘,投射在窗前的深棕色地板上,像融化掉表面的72%可可含量的Godiva黑巧。

她在床上,头压着枕头,没挪动位置地伸了个懒腰,又从床头拔下手机,发现有条半小时前,谢平宁发来的微信消息。

“来我房间排练。”

六个字,让她困意全无,忙踢开被子起床。

洗漱完毕,换上一袭宝蓝色改良女旦成衣,在全身镜前自照。

效果不佳,让她蹙上一对娥眉,第一次对昆衣产生质疑。全因穿上似乎略微古板,还显得死气沉沉。

于是又埋头在衣服山里,费力翻找,终于找出一件V领蓝白格纹连衣裙,此时是淡淡的蓝,束腰设计,极尽少女身材优势。

衣物搭配完毕,她还要下楼,到陈晨房间去蹭一支玫瑰色口红,点两点在掌侧,在颊上抹开,一物两用,当作腮红。

陈晨刚好洗漱出来,从镜子看她,还赞一句:“白皮就是好啊,连底妆都不用上。”

曾贝回头,眨眨眼,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完美。”陈晨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心满意足,步履缓缓来到谢平宁门口。

心情还有些忐忑,踯躅好久,才敲门,声音还故意柔三分,说:“平叔,我来了。”

“进来吧,没锁门。”

她应声开门进去,谢平宁正坐在床上,给吉他调试音色。

他目光只在她进来时,在她脸上停留两秒,然后就低头,继续调音,嘴上还说着:“以为你还要睡半小时才能醒。”

曾贝咂了咂嘴,闷闷不乐在书桌前坐下,回他:“我一小时前就醒了好吗。”

要不是为了他,她至于拖拉这么久?

最令人生气的是,她花一小时在妆容和打扮上的煞费苦心,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越想越生气,她说:“你练熟没有啊,别浪费我时间啊,我可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耗。”

他点头,“差不多,这曲子不难。”

她看他一眼,他刚好也抬头看她,但只是一瞬,他先躲开了。

过了会儿,听见他声音沉沉说:“可以开始了。”

他说这曲子不难的时候,语气里真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然而才弹第一小节,他就错了两个音。第二小节更甚,直接弹错三个度。

她唱一两句,听到有错音就一味笑,还取笑他:“平叔,你说的这曲子不难的呢,怎么还弹错这么多。”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按住琴弦的右手,看向她依然在笑的脸,跟着笑了会儿,突然,目光定住了。

曾贝被他盯了一会儿,还以为是她口红沾到了牙齿上,忙别开脸,尴尬问:“你看我干嘛?”

说完,她还摸了摸左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头,移开视线,转到吉他弦上,过了会儿,才说:“没。”

“那你还那样看我。”曾贝小声嘀咕。

他没说话,她听见,客运压过院外的单向水泥路,车声辚辚。

等他再次看过来时,脸上笑容已然敛去了,目光却依然灼灼,沉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