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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45)【CP完结】

作者: Ashitaka 阅读记录

“场子事儿多呗。”

他屁股搭着椅扶手,也抓一把奶油松子,“小厉也不来了?”

吴启梦:“我下次写个牌儿吧,你帮我贴一贴,就写,厉思敏得癌死了,别他妈见一个问一个,费我唾沫。”

三拼头下颌一坠,觑起双眼,定定看他。

“淋巴癌。”

五六秒的当儿,三拼头又复原,说了句很深很远的:“真叫个......无常。唉,也正常,小厂花不也死了?但她是喝农药,我当她一直不在意她那副相貌。她喝的是敌敌畏,妈的,现在农药不都他妈掺假么?这次倒真了。”

死的问题很快淡掉。

斯文的那个抱着提包衣服过来,三拼头才问:“这两个是?”

“我弟。”

“我三拼头。”他朝兰舟伸手,努嘴朝斯文男人,“这是我干弟,想学跳舞就找我两个,包教包会不收钱。”

各报了姓名,吴启梦脱掉棉袄,豁然站起来,把人都往舞池中央搡。他朝门口打响指,让老板来首慢四。曲子一放,柳亚东觉得熟悉,才想起来他听过,这是刘德华的《用你的温柔抚平我伤口》。净是些酸馊的情歌,跳舞难道是疗伤?

斯文男人和兰舟一般个头,教他步法,小声而柔情地喊拍子,语调缱绻得令人害臊。他白衬衫雪亮得吓人,五指柔软光洁,无一丝毛刺。兰舟学散打脚法都不算快,跟慢四也显勉强,他踢踢踏踏,牵丝木偶,直往白衬衣的皮鞋尖上碾。兰舟歉然地一迳朝后退,忙说对不起,男人笑,扽他靠前微倾,雅雅地说:“跳舞两个人不能离太远,离远不好看,胸要贴紧。”

柳亚东直乐,打算抱臂白看笑话儿,没留神被三拼头拽进舞池。三拼头眉毛一耸一耸,眼珠子晶亮,像对舞怀抱着无杂质的热爱。他架起柳亚东的胳膊,喊嚷说,来跟着我脚走,手搭着我肩,一下午给你教会!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舞的轨迹倘若能印下笔痕,思华舞厅的柚木地板是一层最深沉的黑。柳亚东硬跟着打旋,曲子俨然换了首快四。一飞一仰,视线和兰舟的彼此黏连,缴绕,缴绕,像一圈是一道裹缠,沃蔓地长。旋转成了意向,和滴水走针,日头东升西落有雷同的含义。跳舞人不疲惫地绕圈,转颈,摇摆,面貌始盛及衰。沉的东西带不走,在原地被风化,作枯石;一点点吹碎,作尘土。

三拼头肯停的时候,柳亚东热汗泱背,脚踏浮云。兰舟瘫坐舞池檐边匀息,呈万米长跑后的懵然,两颊发着红晕,仰望着腻子剥落的天花。

柳亚东飘过去瘫他背上,在他耳朵边低喘,骂:“比他妈踢靶还累。”

兰舟笑笑,摸他汗津津的手心。

三个男人高挽袖子,在旁边静默默地歪嘴,很欠打的样子,嘲弄说现在你看小孩儿啊,耐力忒差。三拼头仰头说:“怎么样小柳,不难吧?跳舞就还没我教过还找不到诀窍的,你来。”他又一擓青皮。柳亚东怀疑他是自己给自己擓秃的。

“等会儿,等我——”他连连摆手。

“等什么等不能等,趁热打铁忘不掉。”三拼头牵他手,递向吴启梦,“阿迪你再给带一遍,小兰我再给巩固巩固。”

吴启梦目光哀而不伤,恰是此刻的冬日黄昏。

出于怜悯,柳亚东没法儿再躲避,再说我拒绝。他因心里滋生的,为兰舟一点儿负罪而感到赧然和窃喜。他稚拙地搭手到吴启梦的瘦棱棱的背脊,难免有了施舍的意思——我不知道我跟他像不像,但你暂时可以当我是他。吴启梦怔然,不动地看柳亚东的鼻梁,前奏完了,他慢了好几拍。

三拼头拍着手心,喊哎哎哎慢了没跟上拍子个小傻屌,吴启梦才后划开步子,很美的一个顺滑圆弧。

老板小武点上烟,也站出来看,“哟,彗星撞地球了,小人妖跳回交际舞了。”

“我说的士高丑的要死吧,真不晓得怎么那么多小年轻喜欢。交际舞多好看呐!阿迪跳交际舞漂亮得很。”三拼头去牵斯文男人,“越跳越少,可惜了。”

兰舟盯着那交握的两只手。

“跟着我的拍子,你放松一点。”

舞曲再变,慢四的《执迷不悔》,巧成了琼瑶。柳亚东看他的眼泪无预兆地淌下来。他红裙子像花一样绽放,长发也飞扬。他的倒错,在悲痛和懊悔里,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反衬到自己,柳亚东悻悻然,想我还不到遗憾。不会有什么了比死更狼藉了,说什么头七鬼魂,说来世今生,都是心理补偿。吴启梦泥泞着眼睛,朝他动“我爱你”的嘴型,两颊一道道黑迹,饮泣变嚎啕。他拉开一扇门进去了,对象根本就不是自己,柳亚东才觉不出不自在。要说,他很怜悯,也有点儿警觉,警觉“无常”。

执迷不悔里有句词特别损,唱“勉强与你到底总会,在热烈后变灰飞”。

晚上照例去金鼎,凌仔单独喊了柳亚东:“泉哥喊你去。”

“我一个?”

“你一个。”

柳亚东敲门,里头喊一句直接进。邵锦泉正翻书,左手支颐。屋里很暖,他穿一件羊绒的马甲,衬衣领子挺刮刮翻出来。“来了?”柔情的奇特一眼,和蔼的味道,又像个父亲。

“泉哥。”柳亚东站过去,背手直立。

“坐嘛,不是武教罚你站。”邵锦泉笑出鱼尾纹。他指沙发,手叠一块,托着下巴,“下午跟阿迪去思华了?好久我不去了,不晓得老板要不要装修。”

柳亚东这就坐不下了,很不舒服,被严密管控似的。还不能说不对。

邵锦泉顶了下眼镜,“不是管你。”

这不是像了,这就是个父亲。

“这一行纠纷很多,明里你仇家就数不清,暗里不晓得什么人想做掉你。我要为你们安全着想,不是说控制你们,教你当傀儡。”邵锦泉坦荡荡地掰清楚,“你倒还好,我担心阿迪,他本来就样子招摇古怪,又魂不在肉上。平平安安最重要的,你们都还是伢伢。”

他这话半凉半热,半辣半甜,很叫一般人尝不出滋味。“我知道,泉哥。”

“叫你没别事,问问你,晓得付文强么?”邵锦泉合上书。

柳亚东照讲大实话:“听旧强哥骂过一晚上。”

邵锦泉低低笑了半天,一拂鼻尖,“何老卵跟他混在,盘算到旧强头上了,我才叫爱森搞他。付文强给消息了,讲想碰面谈一谈,找我要人。我要带上你跟胡自强。”

“我?”

“各不带‘红棍’,这是行规。”邵锦泉摸抽屉,“他不认得你。”

蠢驴不晓得这叫鸿门宴。柳亚东倒不说怕,是蒙:“我什么都不懂。”

“还就怕你懂。”

邵锦泉拿的是仿77,朝前推。

第21章

群山而外,素水最灰的,是那道绀青的练马河。它是大江分支,源出北麓,流经十县,注进刘屏水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有点不切实际,不说春暖水涨这容易内涝,光庄自忠当年买下地皮往上游排放建工废水,这儿近旁就不宜居。一是水脏水臭,二是偶有浮尸。传闻有个女人在练马河岸浆衣服,被一团细藻缠住了木槌,吃力朝上一拎,冒出半个人头。女人噗通掉进河里,尖叫着和不成形状的裸尸“扭打”,擓了一手腐肉。警察捞上来一查,把落水的女人叫来认领,很戏剧,说你俩应当是母子关系。

“放你的狗屁!我小儿子外地打工在,讲搞会在水里烂掉?!”

“嘴巴放干净啊。死者我们初步认定是枪杀,腚门里藏了冰毒。”

庄自忠洗白前,练马河畔他建了个休闲文娱会所,外形西式,取个雅名“香澜海”。素水人不认同这档洋化审美,轻易也没那个闲钱进去消费,庄自忠顺理成章搞会员制,不向普客开放,只接待“旧雨新知”。据讲,接管香澜海的是他情人之一,岁数小他一轮还有多,为他生下一盏香灯,结果早夭,说被仇家拿耗子药兑奶给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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