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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63)【CP完结】

作者: Ashitaka 阅读记录

“我大伯给他生了亲孙,霸成个混蛋,我听她话,头顶还长双旋儿,算命说能做大官。她心里再疙瘩,就当做了个慈善。”柳亚东平平静静地说。

侯爱森笑得不行。

“跟电视似的验过血吧?”

“小时候肉就长不及,我爸过年回一次就拉一刀,都在水里溶了。”那一刀刀也是割心里。

“那假的,不准。”

“嗯。”

“你伯怎么就肯让你去学武,不怕你练出名堂一脚蹬死他?逼你去打工,他还有的捞。”

“谭胖头说困难的孩子来学能免资,我爸也定期寄钱给我攒了一小笔,我碍他眼,能甩掉我他巴不得。”

“谭什么头?要得到钱么,你平时?”

柳亚东跟听笑话似的弯着眼:“要屌毛,就没再通过电话了。他应该当我死了吧。”

“那喝风啊?”

“北京话说的,一个子掰八瓣呗,听点话,比赛再打勤点,有点奖金拿。我当是个挺好的地方呢,结果。”柳亚东已经敢别有深意地瞥侯爱森这帮了,他一乐,说:“狼狈为奸。我活十几年,碰上的好人还真没几个。”

侯爱森继续咯咯地笑,又说:“泉哥让你跟我搞雁湖的地,我看他真是蔫坏到姥姥家了。要征到认得你的,你听他们讲,哎,柳家白捡的那个孙子武学完来当地痞二流子了,恶霸手底下讨饭,学人刮民脂民膏了,你不吐血?”

柳亚东扭脸盯他,问他:“我如果反抗,我什么下场?”

静静了两秒。

“血溅当场。”路果真宽了,侯爱森笑:“哈哈我瞎说,我不知道,我忠心耿耿,我没反过。”

又是须臾沉默。

“你跟那两个捆死了,你怕?”

“算吧。”

“我讲句难听话。”侯爱森嘴巴一翘,“小胡有丽茹姐这道护身符,泉哥不会给他难看。”

“嗯。”柳亚东一想这个就滑稽地想乐,又恼得眉心发疼:“还他妈挺厉害,还给他傍上个阔太.......”

“嘘——当不知道。小兰就悬,他真他妈不是个混世料子,送去读书我看倒能成才。”

“泉哥当年看走眼啊。”柳亚东装模作样地叹,说完破功。他心说:那最好不过,我就拼命挣钱供他读,什么都不为。他读书不行,但知道读书有文化的好。具体说,凌仔能写一笔好字,他就挺羡慕。

“也有点用的。”

“嗯?”

“没什么。——哎,静静挺喜欢你的,你再去春水堂,说说话。”侯爱森往他裆里瞄,神色促狭,装着老牌牌:“你这个年纪总要过这步,总不能睡个觉就升国旗吧?该办办了,办完你就不想了,静静挺乐意帮你这把的。”

柳亚东捏扁烟,久到侯爱森自觉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的,他才眉头渐渐凑紧,小声问:“真有用?”

“你说哪方面?”

“控制自己......不乱想。”

“那应该吧,至少不想入非非了。”

柳亚东耸眉,摸着刀锋似的鼻梁。

春水堂开豪包,吃了葱段南海参,喝论片计价的猴魁,邵锦泉焦丽茹作陪,拽上涂文和文琦玩麻将。焦丽茹和他当年是为排遣寂寞,不存在什么旧情一说,睡过觉,不碍事。

文琦离广离京不背现钞,他从腕上解下块晶亮的百达翡丽,往翠翠的绿绒桌上一搁,说对不住了各位,毛票子我是一张没有,我晚上若输,就拿这个抵,赌按赌的规矩,咱们多退少补。他哪怕是脱裤衩子说抵,谁敢给个不呢?邵锦泉焦丽茹有模有样摆出一小摞毛币,表示肝脑涂地奉陪到底。唯独涂文昂头叫苦,拍桌说哥啊姐,欺负我穷啊!我小弟一个跟您们赌,不是嫌贫得不彻底么?!他挤眉弄眼,焦丽茹乐够呛,她分半摞毛币给他,瞪眼说,别再叫了啊!文老板平常都是摸琴摸棋的,难说谁输呢,你老老实实陪人尽兴,搞不好赚得比你往常还多?

哗啦啦搓起牌,四人谈笑风生。静静做茶姑,添水续杯。文琦手生,摸牌极慢,一股儒儒的味道,“丽茹,你家晓伟快出国啦?”

焦丽茹手托下巴等着摸,指甲改涂枣红,“小催命鬼总算拉拔大了。”

邵锦泉抿口茶,取笑她:“你不还舍不得么,小雅说你偷着哭。”

“那好歹身上掉下俩的一块肉,我不难受一阵儿,我还是个妈么?”焦丽茹笑吟吟地,抓到张三条,一砸嘴,排兵布阵插进行列里,“他那个臭小子啊,崇洋媚外得很,走了我看就不会回来。我以后退休养老还是个悬呢。”

文琦觑她一眼,“该找啦,老啦。”

涂文乐:“丽茹姐要掀桌了回头,又来个催的。”

焦丽茹哼哼:“我跟老邵说了,你到五十再没找,我就跟你凑合。”

邵锦泉出张二万,挑眉说:“我可没答应啊。”

“干嘛?”气他不卖面子,焦丽茹乐:“是你看不上我?还是你们家缪骞嫌有个当鸨妈的嫂子?”

邵锦泉娇纵她,蹙着眉心笑:“说就说你少给我扯他。”

“都不是外人我才说呢——”焦丽茹朝她伸头,边出掉二饼边虚嗓子道:“你把他惯过分了,你拿捏得清他是你同爸不同妈的弟弟,他那么嫩一个伢伢能么?已经昏头不知道把你当什么了,再不刹车,鬼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你。”

邵锦泉如常摆一副十拿九稳的脸,摇头说:“没你想的那样。多心鬼。”

“呸。”

“你搞清你那头了?”邵锦泉反炝,捏住她小九九:“我招的小弟,都成你手的了。”

焦丽茹不语,作怪地皱鼻子动嘴。

文琦一推眼镜,支气管直沙沙响,他沉浊地笑,说:“看你们这帮人乱得呀。”

邵锦泉没接茬。焦丽茹眉头抬高,精怪说:“这话从文老板嘴里出来,真是打个大折!”

豪包门外,亮灿灿的水晶灯。兰舟胡自强穷极无聊,昂头数这硕大一盏里,究竟攒了几串儿珠帘呢?一二三四五六七,没数出个门道,率先被晃花了眼,俩人搓着眼皮直乐,互骂对方是个傻。都不知道为什么,兰舟眼皮上堆着红黄蓝绿的颜色,他边搓边晃神,眼前浮现了两个男人交叠冲撞的白屁股。再下一秒抬头看,是他和柳亚东。

静静开门吓了他俩一跳,胡自强先敛容正色,开口说:“静静姐。”静静笑骂他:“嘴咧得像个二傻子,不晓得丽茹姐喜欢你哪块。”她目光横移,落进兰舟眉心:“小兰?”兰舟点头。“你姓儿真美。”静静指长廊那头:“下楼找领班拿盒软景泰,等会儿带着火机拿进来。”

兰舟一愣:“我进去?”

“嗯。”静静点头,“就是你呀,邵老板让你拿进来。”

搓牌间隙,满室哗啦啦,如潮汐拍岸。文琦给牌一张张翻面,看男孩儿给邵锦泉稚拙地点烟。

他率先是琢磨,他邵锦泉坏事干多也做起慈善了?招这么个瘦棱棱的,拼打拼杀唬得了谁?关进去没捞的那个人妖码房,好歹有张敌不过的毒嘴。这孩子,看着倒干净得很。人是视觉动物,他继而打量起五官。不是中南的长相,鼻子嘴巴不出错儿,眼睛倒真漂亮,黑葡萄,黑玛瑙,密林里的鹿,黑幽幽的,又像口井,还真一眼看不透。视线下移,柴啊,柴得可怜巴巴,细腰扁屁股,没人给养嫩呢?养水滑一点,硬让他读点文化,一定是个有味道的孩子。最后才看他点烟的手。抖颤颤的,怎么,在怕?哎邵锦泉啊邵锦泉啊,你还真是个作孽的。

他卷起眼帘儿瞥过去,邵锦泉正抿了深深的一口,徐徐外吐,弄出层灰蒙蒙的颜色。

邵锦泉朝他不显地抿嘴,他顾自笑起来摇摇头——瞎操闲心。

第28章

何其芳用过的一些纸张被大玉拿去烧灶,柳亚东因此牢记过她的字迹:娟秀但挛缩,像挤挤挨挨的豆粒。

纸上大多写的是诗,柳亚东正读不顺,反读不通,但他尽量背下来,反正也没什么课外书读。有一句他印象很深,因此常在嘴边,但从来不曾念出来。这句是:活是积累死亡,细和密,促成湿重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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