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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戈(13)

作者: 反方向蓓 阅读记录

“呸,这些畜生。”少年的卑微的出身,让他早早地便识得阴暗的人世,这小孩身着的衣服随蒙上了浓重的血痂,但大体来看,与新娘服是极为相像的。这些表面上是圣洁高大祭殿,内里还不知道是怎样垢污阴沉。

不过,这怪不得这少年不识对方身上的高贵的祭服,少年很小便充作了奴,被转卖在各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虽知有祭服大体模样,但奈何这尸身上这件是由当代国师特制的,且现在的祭服从未有纹绣并蒂莲花的特例,所以,少年便以为这只是一件繁复的新娘装而已,还是穿一男孩身上。

将盖头用力的拧干之后,循着针脚,少年很快将其拆得四分五裂,轻轻的将纱条包裹在住尸体四肢的伤口后,这才替对方穿上白衣。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寻着声音,少年侧目,随着缠绕松散的巾条,他这才看到那包裹在巾下伤口白色铃铛,浑身寒毛倒竖,他确认,方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此刻,他想到流传在坊间的各种的志异怪闻,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古怪的癖好,犹豫两秒后,他还是将手伸了出去。确认不能将此取下后,少年拿出地上仅余的碎条,尽可能地将沿着足镯上的将四周嵌有的铃铛捂严实了,后复将散开的巾条收紧并打了死结。

待干完这一切后,少年将人平置在塌间之后,这才离去复差。

第十二章

静默的室内,温暖馥香寥寥升腾,捂住两个铃铛的丝被条缓缓解开,红色的碎屑飘置在安放尸身的塌下,塌上的铃铛无动自响。

“你叫什么名字?”

“苗白。”

“苗白”,身着丧衣的小少年斜歪着头,双足上的七彩铃铛发现悦耳的声音,隐约之中,那铃铛上面时隐时现的围绕着一拳状似茶蘼的七彩咒文。当这铃的主人全然未察觉,晃了晃双腕上的红丝纱,“我记住你了,还有,这个,谢谢!”

“不客气。”苗白傻乎乎地道,目光扫过对方的四肢,皙白皮肤上并无狰狞入骨的伤口。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对方飘落在苗白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你有些天赋,吾可许你一个要求。”

血一般的花朵缓缓盛开,身处花丛中的精致少年道:“汝,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少年的眼中飘上一丝迷茫,“饱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

馥郁的花朵层叠怒放,他继续道:“遮风避雨的屋子。”

“这些,真是你想要的么?”足着彩铃少年放开他,这唤为“苗白”的少年,这些东西在离他不远的未来将垂手而得,“再想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黄泉之花从枝头坠落,郁葱的花叶纷纷涌出,身着丧衣的少年逐渐便浓雾吞没。

他问他,“什么要求,都可以?”

小小少年用微笑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想得到自由身,离开这里。”他毫不犹豫道,即使是自我臆想,他也想成为一只远走高飞的鸟,去寻找曾经栖息过的那片天地。

雾气中,青色的枝叶也变得愈加模糊,白衣少年冲着他点了点头,复问道:“可有离开汝身之地后的打算?”

苗白沉默了,他,不知道,少时的那片天空再不复清明,即便被束缚的翅膀能展翅高飞,他不也知该如何回去,他迷路了。

“汝若助吾成事,吾自当助汝。”

苗白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他。

雾气变得越发浓厚,白衣少年感受他的沉默犹疑也,亦同时,待身影融入空气之际,他道:

“汝可以好好考虑,待吾归来之时汝再告诉吾也不迟。”

少年追逐对方消散的碎影,问道:“能告诉,您的名字吗?”

“吾名沉醉。”

!!!!!

苗白自梦中醒来,先已是晌午时分,他硬生生的逼出了一身冷汗,只因他今归时才闻,今日午时祭天中的“异子”唤作“沉醉”,是先王最为宠爱的幼子,而梦中之人,正是今日他亲自接收手之人。

“唉,我给你说,今日四殿下殁了之后,国师居然用水祭来处理。”

“!!”

“国师怎可下达如此决定!”

“是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四殿下同国师之间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死后都不让人如土为安。”又一人议论道。

“哎,可不是嘛,这位小殿下也真是可怜。”

人声由远及近,苗白恭敬的退后行礼,尽量地蜷缩着身体,努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不想,还是听人言道:

“他就是今日料理四殿下后事之人吧。”

“恩,就是他。”

“沾染上皇家的事,即便只有芝麻大小,保不得日后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处理掉。”

俯跪于地的少年僵在原地,他忘了自己将要大难临头,只记得记起某位祭师之言:处理人祭留下的尸身中,万使用不得带血的东西,否则,怨气凝结的尸身,将会殃民祸国。

上一次天祭中,有人只将沾染了一丝血沫抹额用在祭品之上,结果,当世鲜有巫世大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而“复活”了的祭品纠缠触碰禁忌之人长达十年,至今犹自在世飘荡。

接着,还不待苗白做出任何反应,自有人将其拖了下去。

荆斐本打算亲自接沉醉出祭室的,这次的祭天非同小可,但是梁王突然发难,再三确认祭室内人了无生息后,这才进宫安抚暴躁不堪的帝王。

神龙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在排斥着现任的帝王,隐隐有着暴怒的趋势,本不应登高的伪王自受不得神龙的怨气。

虽早知会有如此结果,但荆斐却未想到来得这样快。

荆斐心神不灵地安抚着头痛不已帝王,从踏入这福宁殿开始,他心中便隐约充斥的一股不祥,这异样使得他连常惯呈于人前假笑都卸了下来,随着帝王的胡闹,他的脸上逐渐拢上了一层寒霜。

而当帝王的近侍入殿时,还不待对方开口,异样的气息让荆斐直接觉察到事态异变,毫不留情地推开靠着自己的青年,他的眼直接染上威严的金:“贱民,汝何而敢!”

可怜福公公直接失去了生气,变成了一具活生生的木偶,一五一十的将帝王指使让沉醉粉身碎骨之事说了出来。待到话毕,便如朽木一般剥离成了一团烟灰。

荆斐咬住牙,努力压制住漫天的杀气,转身,看着一脸惧色的帝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伏姬”,美艳的女子应声出现在身后,荆斐吩咐道,“别让他死了。

“是。”

脱离掌控的棋子不要也罢,沉醉,你当真以为这棋子真是无可替代?!

话毕,不再理会一脸不可置信的帝王,荆斐毫拂袖离去,而随着他的远去,伴宿着帝王的惊惧、伤怒,加诸在帝王身上的某些东西,开始破碎。

艳丽的桃纹自帝王心口出溢出,铺了整个脖颈。而此时的荆斐早已离去,半分也未察觉到帝王异样。殿中,随着帝王的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声,一金色言咒缓缓地付出浮现在帝王的右颊,流动的符文昭示着不祥。还不待帝王觉察,流动的符文便再次深埋。帝王的身后,原本昏昏沉沉的神龙再次张开了眼,蒙蔽在其双眼的迷雾正逐步消弭。

“还是晚了,一步!”

当荆斐出现在水祭仪式中时,沉醉尸身已漂流至水天交接之处,虽在普通人的眼里,尸身上面飘荡着是熊熊烈火,但是在他的眼中,尸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火,飘荡在四周的是一些七彩虹膜。只一个眼神,周遭的祭师们便僵直在地,说出了水祭的相关细节,他迅速在其抓取相关细节。

一闪而过的七彩瞳孔预示着国师的真实身份,当众人清醒之时,均一脸骇然:“您,您居然是……”

“哼!”梁国上下最为尊崇的国师不屑地煽动着鼻翼,蔑视战战兢兢的众人一眼后,唤道:“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