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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戈(82)

作者: 反方向蓓 阅读记录

第七十八章

荣雍不愧有着世上最冷静的头脑,即使面对此境地,但还是有条不紊指挥着岛上的“人”做船,他将这岛屿上的尸体全部做成了尸傀。

木船很一日不到便做好,待到船终于出发之前,两人均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与荣雍来说,沉醉似是将自己当成了猴耍,除非对方给出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你觉得愤怒,你最初心动的便是我,他,充其量,只不过是我的影子而已。”

自打沉醉恢复了原有的身份,便如同尖冰一样,随时随地的攻击着周遭的一切,而被攻击的对象,自是荣雍。

荣雍:难道他就不该愤怒么!!!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尸傀抬着船只步入海域之中,在沉醉巫阵之下,纷纷化为此方秘境的“祭品”,静止的木船开始起航。但好久不长,约莫走了半日之后,船被困在的大雾之间,而此方,正是来时的暗海,而这次,并未有海中的异兽相助。

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荣雍黑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挣扎,这具躯壳内在的灵力业已枯竭,若在驱使使用本体的力量,这躯壳,想必支撑不过的月余,但,荣雍扫了一眼船舱,再次驱动力量,待到海面变得风平浪静后。任由身体甩向甲板。

沉醉的身影急速略过,接住了向下倒去的荣雍,避免对方的头部与地面来一次亲密的大接触。看着怀中的人,沉醉抿了抿唇。

沉醉的身体已开始变得枯糜,连带着,他的精神也开始枯萎。他,很是惶恐。

惶恐的这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只想用着一切方式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用一切方式妄图拨开自己的无力。

荣雍,想必也是知晓!

“镜月”本是因着沉醉的“情”而生,而现在,他的逝去不止重创了沉醉本身额神魂,也一并带走沉醉的“情”,失去了“情”,沉醉注定是残缺的,若任其发展,沉醉终将变成一块真正冰冷的“石头”。而这一切,他并不会告诉荣雍。

但,沉醉不说,并不代表着荣雍的不知情,镜月身体中的“伺心”会适时传递出某些信息它的主人。

沉醉取下了六卜之花的一片花瓣。

隐约之间,荣雍只觉有人轻轻的擦拭着自己身体,将温热的米粥喂入自己嘴中。

恍然之间,他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连着自己都未听清。

他怎么忘了,那个人,已不在了。

“镜月。”

“我在。”

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如同一声惊雷,而像是为了证实一般,那声音再次响起:“我一直都在。”

似有水滴落了下来,荣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对方的话语一直浮现在耳边。

“我最亲爱的人,快点醒了来吧。”

“要是你醒来了,我们便真正重新开始。”

烟灰色的余光射了进来,荣雍似乎做着一场永不醒来的梦。接下来的日子,意外的风平浪尽,当船递到某处港湾后,他们见到了等候多时罗伊。最后,乘着来时的船,连着沉醉都有些意外,他们,居然漂流到了弘都。

“既然到了这里,就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恩,是谁?”

“算是我的友人。”

尽管弘都的洪水已退,但街上仍是一副名不聊生之景,男女老少的脸上均一副惨淡荒年之景,失去父母的乞儿一撂堆儿向着路人乞食,维序的官兵的赶也赶不走。这是沉醉如弘都的第一印象,但今日,这大街上的人,似乎,多了些。

这并不是沉醉的错觉,今日是施粥之日,这城中,原本有十之八九的人靠着官府的救济粮存活,但因为官员之间的勾结,再加上瘟疫,生生地让这弘都百姓饿死、病死的大半,直到沉醉私下命苗白前来整顿。

苗白不复所望,确给弘都带来了一线生机。其中,功不可没的便是三日一济的施粥。

荣雍与沉醉两人很不凑巧的赶上了,加上两人的衣着,果不其然,一下船,便被眼尖的乞丐们纷纷叠上,诧异间,尽管身旁的侍从极力想要阻拦,沉醉与荣雍还是被人流冲散,推搡之间,一着不慎,沉醉向后倒去。

“船上有食物!”不知是谁的一嗓子,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沉醉!”

惊错之间,有人自后缓缓脱起他,待站定寻去之时,眼前并无特殊之景,唯有清风拂面而过。

垂柳依依,一古朴小巷映入沉醉眼中,心念一动,沉醉向巷内而去。

“沉醉!”荣雍的眼极力追逐沉醉,但纷涌的人流的终是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流再次接踵而至,终将荣雍的侍从们冲得四散而去。

“滚开!”一声怒吼响起,喧哗纷扰之景仿若画了休止符,周遭的人群纷纷双手捂耳蹲跪与地,除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荣雍极目而去,眼前那还有沉醉的身影!

一入小巷,灰白的砖墙开始扭曲,唯一不变只杨柳依依。沉醉神色不变,以手抚墙,闭上眼,凭借着自己直觉而去。

随着沉醉的脚步,虚无扭曲的环境开始定格,星点翠绿滑过。

“唉……”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响起,沉醉睁开眼,小巧的翠鸟栖与杨柳依依,歪着头,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的沉醉。

暮然,翠鸟展翅,停留于沉醉眼际,细细打量,这鸟儿的额间闪烁着一金色的“穆”字。

这翠鸟绕着沉醉飞了一圈,还不待对方动作,扑凛着翅膀向着前方而去,便带着沉醉向着柳色深处而去。

杨柳依依,一只手毫不留情抓住无骨的纤绿,用力,碧绿飘扬而下。

“叽叽。”心爱的柳树无故本人损毁,愤怒逢鸟儿用着尖尖的喙妄图啄上对方的指,而此下,正中沉醉下怀,他毫不留情将翠鸟卡握在手中,这剩下可怜的鸟儿不停地做着无谓挣扎。

“放开它吧……”

转身,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苍郁的杨柳树下。

“你来了!”

苍白的面容、随风飘舞的丝带、绻刻着柳枝的单衣,眼帘间两指宽的黑色眼带遮不住额间柳叶之纹。

“九蒂。”

杨柳依依,斜靠在白石上的青年回首,冲中沉醉微微一笑。

“或者,应该叫你‘叶惜’!”

沉醉松开手,恢复自由得鸟儿扑凛着翅膀停留在对方肩上,“叽叽喳喳”地申诉着。九蒂用手抚摸安慰着翠鸟,愤怒的鸟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惬意的用头挠着对方的指腹。

“‘叶惜’早已是过去,我更喜欢你叫我‘九蒂’!”

曾几何时,沉醉也如是看到此人闲适的赏花逗鸟,嘴角永远都挂着漫不经意的笑意,但现在,不知为何,尤其刺眼。

“占卜师,汝寿数将近。”

九蒂同样报之以微笑,并不否认:“彼此彼此。”

第七十九章

从前,九蒂与沉醉总是这样相互拆台,言辞之间不必虚与委蛇,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柳间的碎光泄了下来,阵阵蝉鸣之声传来,初冬之蝉,向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现在赶在死前见你一面”,九蒂道。

沉醉:……

翠鸟乖乖的蹲在九蒂的掌心,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它有些不明白,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两人,此刻却弥漫着如此如谜一般的沉默。

“你还是不肯放弃!”沉醉道,“明明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九蒂将指尖的一粒雪白的松子喂与鸟儿吃下,并未接上沉醉的话语,只道:“沉醉,到我身边来,我们已许久不曾真正的瞧瞧对方了。”

都不曾知道对方是否还是曾经,如斯模样!

顿住,收敛外泄的怨气,沉醉依言,上前,倚靠着对坐下,偏首,如同往日一般,沉醉将头垂靠与九蒂的肩颈,对方温润偏凉的体温导过来,这是,活着的温度。